“爸……彆打了！我錯了！”他抱著頭蹲了下去，渾身篩糠似的抖。
第三個人拔出匕首，眼神卻開始渙散。他嗅到了腐爛的泥土味，還有爛樹葉底下那種甜膩的屍臭——三年前他替老大處理一個叛徒，把那人埋進亂墳崗，那人臨死前死死盯著他說：“你遲早會被野狗啃得骨頭都不剩。”
“誰？！誰在那兒！”他揮舞著匕首胡亂劈砍，一刀劃傷了前麵那人的肩膀，鮮血立刻湧了出來。
店裡瞬間亂成一團。
鋼管砸翻了桌子，蒸籠滾落在地，湯碗摔得粉碎。有人抱頭慘叫，有人對著空氣瘋狂揮拳，還有人直接跪在地上乾嘔，嘴裡不停念叨“放過我吧”。
錢多多站在原地，雙腿發軟，幾乎站不住。他低頭看那本《隨園食單》，封麵不知何時濺上了油汙，“龍腦香”三個字被鴨油糊住，看起來像是被血抹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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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跑。
剛一轉身，頭頂“哐當”一聲，掛在鉤子上的炒鍋蓋掉了下來，不偏不倚砸在他膝蓋上。
“哎喲！”他痛呼一聲，撲通坐倒在地，手裡的古籍脫手滑出，正好掉進一灘混著鴨血和油汙的臟水裡，封麵朝上，迅速被浸透。
陳硯舟依舊站在原地，一步未動。
他右手握著一把薄刃廚刀，刀麵反射著頭頂那盞老舊的吊燈，燈光搖曳，刀光如水。
牆上那朵油潑的梅花還在往下滴油，一滴，一滴，落在瓷磚地上，綻開暗紅色的斑痕。
門外，冷清的月光照進來，斜斜地打在那朵油梅上，反射出一層詭異的暗紅光澤。
屋裡十二個黑幫打手已經完全失了控。一個人把鋼管插進蒸籠的孔眼裡，當成笛子吹，嘴裡嚎著不成調的兒歌；另一個抱著電飯煲嚎啕大哭，喊著“媽你彆走”；第三個徒手去抓滾燙的鍋邊，手掌燙得嗤嗤作響也不鬆開。
混亂中，有人撞倒了調料架，辣椒粉潑灑一地，和流出的醬油混合在一起，像一條暗紅色的溪流。
陳硯舟慢慢抬起左手，銀勺從袖口滑出，垂在身側。
他的目光掃過這一片狼藉，最後停在錢多多慘白的臉上。
“你剛才說，要點火？”他的聲音不高，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的嘶吼和混亂，“現在，火已經有了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地上那灘辣椒粉和醬油的混合物——不知何時，一截斷裂的電線垂落其中，正“劈啪”地迸出細小的火花。
錢多多瞪大了眼睛，喉嚨像是被扼住，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陳硯舟沒再看他，而是轉頭望向門口。
冷風不斷灌入，門簾劇烈地晃動。
遠處，警笛聲由遠及近，越來越清晰。
但他依然沒有動。
刀還在手裡。
燈還在閃爍。
地上那根電線，火花跳得越來越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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