鍋裡的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，米粒翻滾著吐出白色的沫子。陳硯舟盯著那簇跳動的火苗看了一會兒，順手用火鉗把爐膛裡那張燒得蜷曲的名片徹底碾成了灰燼。
門外傳來轎車停穩的聲音，皮鞋落地，不緊不慢，像是來閒坐喝茶的客人。
門被推開時，他正用那柄銀勺輕輕刮去鍋邊溢出的米湯。
“陳老板。”喬振海站在門口，西裝熨帖，唯獨袖口那點油漬比昨日更紮眼了，像是刻意留著的印記，“昨晚休息得可好？”
陳硯舟沒抬頭：“粥熬得正好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喬振海側過身，身後兩個穿著不合身白大褂的男人立刻舉起手中的密封玻璃罐。罐子裡，幾隻“蟑螂”正沿著玻璃壁爬行，動作整齊得有些過分。
“根據相關規定，‘心味餐館’後廚發現活體害蟲，現責令立即停業整頓，三日內不得營業。”喬振海語氣平板，帶著公文特有的腔調，“同時，我們將通過官方渠道發布食品安全警示，提醒市民注意風險。”
陳硯舟這才抬眼，瞥了瞥那罐子：“你家的蟑螂，倒是訓練有素。”
“證據確鑿。”喬振海嘴角掛著淺笑，“直播信號已經接通，全市的觀眾都看著呢。”
角落裡，錢多多縮在儲物架後麵，相機鏡頭死死對準灶台，手指懸在錄製鍵上，微微發抖。他不敢露麵，隻盼著能抓到什麼不尋常的把柄，將功補過。
陳硯舟站起身，走到牆邊，取下了那口掛著的舊銅鐘。
沒人留意那鐘有多老舊，也沒人看見他左手腕上的銀勺不經意間輕碰了一下鐘身。
鐺！！
一聲渾厚的脆響驟然炸開，震得廚房裡的空氣都仿佛顫了顫。
貨架上的乾香菇跳了起來，在空中詭異地排成了一行小字；案板上的枸杞滾落，拚湊出模糊的圖案；斷開的蔥段齊刷刷地指向一個方向。
假扮質檢員的男人手一抖，記錄儀差點脫手。
“變戲法？”喬振海眯起眼睛，“還是催眠術？”
“是食材的本性。”陳硯舟把銅鐘掛回原處，“你往我這兒倒那些臟油的時候，就該明白，東西雖啞，卻認人。”
“無稽之談！”喬振海冷哼，“繼續執行！封店！”
陳硯舟轉身掀開蒸籠，端出一碗溫潤的乳白色山藥羹，熱氣嫋嫋。
“喬總上次誇過這‘養胃山藥羹’最合口味，恰巧還剩一份。”他將碗遞過去，“不如先暖暖胃？畢竟——”他頓了頓，“吃進去的東西，好壞不由舌頭說了算。”
喬振海盯著那碗羹，沒有動。
他知道不能吃。
可直播鏡頭對著，眾目睽睽，不吃便是露怯。
他接過勺子，舀起一勺，當眾送入口中。
入口滑膩，帶著淡淡的甜香，像極了小時候生病，母親喂藥時悄悄摻入的冰糖水。
然後——
腹中猛地一陣劇烈絞痛。
不是尋常的疼痛，倒像是有什麼活物在裡麵鑽爬，帶著尖刺，順著經絡一路向上撕扯。
他踉蹌著後退，撞翻了身後的椅子，手死死抵住胸口，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