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百盞燈牌次第熄滅,巷口的歌聲如潮水般退去。最後一個粉絲回頭揮了揮手,身影漸漸隱入夜色。陳硯舟站在門口,望著空蕩的街道,手中的鍋鏟無意識地轉著圈。
他正要關門,餘光瞥見後門角落裡站著一個人影。
沈君瑤還沒走。她斜倚在牆邊,戰術靴精準地踩著地磚接縫,一隻手搭在槍套上,目光緊鎖著巷子深處,仿佛那裡隨時會衝出什麼危險。
還不回去?他問。
今晚不太平。她的聲音很穩,說完卻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圍裙——那件碎花布料已經洗得發白,袖口還缺了一顆扣子。是去年辦案回來順手拿的,一直沒還。
陳硯舟沒再勸,轉身進了廚房。鍋碗瓢盆叮當作響,灶火地燃起,熱油下鍋,米飯在鍋中翻炒,香氣漸漸彌漫開來。
沈君瑤跟著走進來,站在操作台外側,看著他將打散的蛋液均勻淋在飯上,手腕輕巧地畫著圈。金黃的蛋液在雪白的米飯上緩緩勾勒出輪廓。
是個警徽的圖案。
她喉頭輕輕滾動:你這手藝……是不是太講究了?
講究點才配得上人。他頭也不抬,你站了一晚上,總該吃點熱乎的。
話音剛落,鍋底忽然泛起一層柔光,像是晨曦映在湖麵上的微亮。陳硯舟自己也愣了愣——心味係統向來安靜,這次卻像是被什麼觸動了。
蒸汽嫋嫋升起,飯香混著光暈飄散。刹那間,朦朧的畫麵浮現在霧氣中:一間老式廚房,牆上貼著泛黃的菜譜,灶台邊一對老人正在忙碌。老太太係著碎花圍裙,笑吟吟地攪著湯;老爺子背影微駝,左手腕上的銀勺閃著光,正往鍋裡撒鹽。
兩人的頭發都已花白,動作緩慢,卻默契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。
沈君瑤呼吸一滯。
畫麵隻持續了片刻便消散了。鍋裡的飯還在冒著熱氣,警徽圖案清晰可見,金光漸漸褪去,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。
她沒有動,也沒有說話,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圍裙上的碎花圖案,一遍又一遍。
這飯……她終於開口,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,明天還能做給我吃嗎?
陳硯舟看著她,眼角微微下垂。他放下鍋鏟,擦了擦手,走到她麵前。
她沒有後退。
他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伸手輕輕推開她遞過來的配槍。金屬的冰冷觸感久久不散,握久了會在掌心留下印記。
我有這個就夠了。他指了指剛出鍋的飯,你要是真不放心,下次換我來守著你。
沈君瑤輕輕咬了下嘴唇,又鬆開。她沒有收回槍,反而往前遞了遞:拿著。萬一有人來……我不放心。
那你呢?你有防身的?
我是警察。她的語氣堅定了幾分,我能應付。
可你現在不是在執勤。他直視著她的眼睛,你是自願留在這兒的,對嗎?
她沒有否認,也沒有承認。隻是垂下眼簾,看著那把槍的扳機護圈,低聲說:我以前……從沒把槍交給過彆人。
我知道。他點點頭,所以更不能接。
她猛地抬起頭。
接了,你就不是警察了。他說,但你不走,我就得替你擔這份風險。那我也不是我了。
她怔住了。
咱們倆啊,他微微一笑,輕輕把槍推回她手中,一個做飯,一個抓人,各司其職。誰也彆替誰扛命。
說完他轉身,將那碗蛋炒飯端到小桌上,又拿來一雙筷子,仔細擺好。
先吃飯。不吃飽,沒力氣拌嘴。
沈君瑤站著沒動。幾秒鐘後,她終於解下槍套,輕輕放在操作台邊,走過去坐下。拿起筷子,挑了一小口送進嘴裡。
米飯粒粒分明,蛋香裹著油潤,鹹淡恰到好處。吃到第三口,她忽然停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