淩晨四點,街燈還亮著昏黃的光。陳硯舟蹲在後門台階上,指間夾著半支煙。煙頭在夜色裡明明滅滅,像昨夜廚房裡那盞忘了關的燈。他剛洗完最後一摞碗,手指縫裡還殘留著米漿的黏膩感。
門一聲被推開,唐綰拎著相機包走進來,鞋跟輕輕磕在門檻上:又在這兒抽煙?沈姐昨天守了一夜,你今早還不睡?
睡了三個鐘頭。他彈了彈煙灰,夠了。
唐綰翻了個白眼,把背包往操作台上一放,抽出一遝紙:我熬了個通宵,整理了九十七個食客的故事。有個老爺子靠你那碗青菜豆腐湯戒了酒,還有個姑娘說吃了憶苦羹當天就辭掉了那個pua上司的工作——你這哪是做飯,簡直是心理療愈。
陳硯舟沒有接話,目光落在櫃台上。那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卡片,有花花綠綠的便利貼、皺巴巴的作業紙,甚至還有一張撕下來的日曆背麵,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:謝謝您的一碗飯。
最上麵那張是他熟悉的筆跡。
沈君瑤執勤記錄的複印件,裁成巴掌大小,背麵寫著:這碗飯,讓我重新相信正義。
他輕輕把它夾進賬本最前麵,起身開始淘米。
鍋剛坐上灶,餘昭昭帶著三個助理風風火火地衝進來,手裡舉著熒光粉的燈牌陣:老板!我們設計了心味百日應援方案,主打溫情路線,可以直播帶貨......
不直播。陳硯舟攪著粥,也不帶貨。
可粉絲都想看啊!
他們想看的是飯菜,不是我。他掀開鍋蓋,熱氣撲麵而來,真想支持,就來吃一碗。
餘昭昭撇撇嘴,還是乖乖把燈牌收起來,轉身指揮人去掛裝飾。
宋小滿和許錚一前一後走進來,抬著長桌。二十張桌子拚成u形,擺在店門口的空地上。許錚袖口卷著,露出機械義肢的接口,擰螺絲時發出輕微的哢噠聲。
桌子穩嗎?陳硯舟問。
比那些混混的腦袋穩。許錚擰緊最後一顆螺絲,你要炸他們,隨時能當盾牌用。
宋小滿站在梯子上綁橫幅,旗繩纏繞在手腕上。她踮起腳尖拉直布麵,重建美食江湖秩序幾個字在晨風中輕輕晃動。
刀呢?陳硯舟問。
她拍拍腰間:二十四把都在,少一把我當場切土豆絲給你看。
彆切了,今天不吃素。
天剛亮透,街口就開始有人排隊。老人提著保溫桶,外賣員換了便裝,連隔壁修車鋪的老王都端著搪瓷缸子來了。
沈君瑤穿著製服出現,身後跟著四名警員。她沒說話,先解下圍裙——那件洗得發白的碎花布——遞給陳硯舟:借你用用。
你穿著挺好看。他接過,乾嘛還回來?
今天不是你一個人的事。她走向路口,是大家的事。
她熟練地指揮著人流,手勢乾淨利落。一個小孩差點撞上桌角,她順手扶了一把,動作輕柔得不像個警察。
紅綢牌匾被抬出來時,六個人圍在u形桌中央。木頭沉甸甸的,漆麵泛著舊時代的光澤。
陳硯舟突然鬆了手。
等等。他說。
眾人停住動作。
廚神再世他搖頭,我不是。
沒人說話。
他看向沈君瑤:是你查出地溝油鏈條,讓老百姓敢放心吃飯。
她愣了一下:那是我的本職工作。
可你堅持下來了。他轉向唐綰,是你把真相拍下來,哪怕被人威脅刪稿。
唐綰摸了摸相機帶:我也隻是寫了我該寫的。
他又看向餘昭昭:是你讓這個味道傳遍網絡,而不是爛在小巷裡。
餘昭昭眨眨眼:我經紀人說我很傻,免費打廣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