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沒有喧嘩，也沒有叫喊，但所有人都舉起了手機。有人開始錄像，有人直接上傳雲端，還有個老人默默把照片發給了兒子：存好，以後吃飯就認這家。
喬振海低頭看著自己的袖子，臉色一下子灰敗下來。
他想扯袖口遮住，可那塊油漬像是長進了布料裡，越擦越明顯。他後退一步，又退一步，嘴裡嘟囔著不可能栽贓，聲音卻越來越虛弱，到最後隻剩下乾張著嘴。
唐綰看著屏幕，手指微微發抖。她不是激動，而是突然明白了什麼——這相機，從來就不隻是用來拍照的。母親留下的銀湯匙項鏈，父親的老式膠片機，陳硯舟總說的有些東西，吃了才看得見......
原來真是吃了才看得見。
她抬起頭，望向陳硯舟。
他正彎腰撿拾碎片，動作不疾不徐，一片一片往手心裡攏。碎瓷割破了他的虎口，血珠滲出來，滴在一塊殘片上，轉眼被湯汁洇開。
你早就知道？她問。
不知道。他回答，我隻是做了碗湯。
那你母親......
她也隻會做湯。他直起身，把碎片放進垃圾桶，可有些人，喝不到第二口。
喬振海終於轉身離去。這次沒有甩袖子，也沒有撂下狠話，背影佝僂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。路過菜單牆時，他的腳步頓了一下，瞥了眼安胎八珍湯旁邊的二維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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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方塊正在微微發亮，像是沾了水珠。
孕婦被人攙扶著往外走，臨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空碗的位置，嘴唇動了動，沒有出聲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。
店裡安靜下來。
有人低聲問：剛才那影像......真是孩子？
不是孩子。另一個聲音接上，是母親記憶中的模樣。
唐綰把相機收進包裡，拉鏈拉到一半，又停住了。她掏出數據線，連接手機，開始導出剛才自動拍攝的視頻。文件名很普通：ig__.p4。
可當她點開預覽時，畫麵底部閃過一行小字：
【溯源標記：關聯案件編號dgy20220315｜證據鏈等級：s】
她怔住了。
陳硯舟走過她身邊，順手拿起抹布擦拭櫃台，正好蓋住了那攤潑灑的湯跡。
彆存太久。他說，證據留在人心裡，比存在手機裡更牢靠。
她沒有應答，隻是拔掉了數據線。
宋小滿從後廚探出頭：鍋清了嗎？
清了。陳硯舟掀開另一口砂鍋，下一鍋，和氣丸子湯，兩碗，外帶。
外麵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，街燈一盞盞亮起，照在餐館外牆的二維碼菜單上。每一塊黑色方塊都靜靜地貼在那裡，像一雙雙沉默的眼睛。
其中一塊，還帶著濕潤的光澤。
唐綰走到牆邊，伸手輕觸安胎八珍湯的二維碼。
指尖傳來一絲溫熱，像是剛剛流過一滴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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