鍋裡的金色光點還在緩緩旋轉,陳硯舟盯著看了片刻,轉身擰開了灶火。
藍色火苗地竄起,亮得晃眼。他舀水、洗鍋、切筍乾,動作乾淨利落,像是在跟誰較勁。頭還在脹痛,太陽穴突突地跳,可他不能停。鐵盒上那句第六個,快來了在腦海裡揮之不去,像根紮進肉裡的刺,既然拔不掉,就隻能忍著。
外麵的雨越下越大,嘩啦啦地砸在屋簷上,巷口的積水漫進來半尺深,泡軟了門檻。店裡的燈閃了兩下,又勉強穩住。幾個老食客縮在角落,低頭默默喝湯,沒人說話,氣氛有些沉悶。
一個穿深灰色雨衣的男人推門進來,帽簷壓得很低,肩頭濕透了,卻堅持不脫下雨衣。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,聲音不高不低:來碗安神筍乾湯。
陳硯舟抬眼打量了一下,沒多問。這人坐姿太端正,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,像是受過訓練的。但他還是讓宋小滿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,撒上翠綠的蔥花,香氣立刻在空氣中彌漫開來。
男人接過碗,左手托著碗底,右手端起——就在這個動作間,袖口微微一抖,一滴無色液體悄無聲息地滑進湯裡,快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。
但陳硯舟看見了。
他站在灶台後,鼻翼輕輕抽動。那味道不對勁,不是酸腐味,也不是藥味,而是種實驗室裡才有的冷香,混在熱湯的油脂裡,像魚吐泡泡似的泛起一圈圈熒光藍紋。接著,瓷碗邊緣開始冒白煙,釉麵微微發黑。
投毒。
但他不動聲色,反而笑著朝前台喊:加個蛋!這位大哥看著就累,補補身子。
那人一愣,下意識說了句,可話音剛落,陳硯舟已經麻利地磕了個雞蛋進去,攪勻,又撒了把薑末。整套動作行雲流水,仿佛真是在照顧老主顧。
等湯重新端上去,陳硯舟退到灶台邊,左手悄悄摸了摸腕上的銀湯勺。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,讓他腦子清醒了些。他知道,對方要的不是人命,而是醜聞——這液體是顯影劑,一旦被檢測出來,就會他使用了非法添加劑,名聲毀了,店也彆想開下去。
他冷笑一聲,抄起炒勺,在鍋沿輕輕一敲。
叮——
聲音不大,可就在那一瞬,窗外暴雨狂風,屋內熱氣蒸騰,兩股氣流猛地對衝起來。湯麵上那層浮油被卷成旋渦,連帶著那些熒光藍絲,全被抽離而出,像有隻無形的手往上拽,直奔排煙口而去。
下一秒,一顆乒乓球大小的透明水晶球懸在半空,滴溜溜轉著,裡麵光影晃動,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在打電話,嘴唇一張一合,像是在說:倒進去,拍下來,然後走人。
陳硯舟還沒來得及收手,門又被推開了。
沈君瑤一身濕透地衝進來,戰術靴踩得地板咚咚響。她一眼就看到那顆懸浮的水晶球,再看坐在窗邊的男人,立刻拔槍:彆動!把手舉起來!
那人臉色驟變,猛地起身想跑。
可門口又堵上了幾個人——餘昭昭的經紀團隊扛著攝像機,正對著他全程直播。哎喲,哥你這是乾嘛呢?領頭的攝影師咧嘴一笑,我們正好拍心味的一天,您這演技太真實了啊。
屋裡頓時哄笑起來。
男人急了,轉身往廚房衝,想打翻那顆水晶球。
就在這時,唐綰舉起相機,連拍三張。老式膠片機的閃光燈頻頻閃爍,照得人睜不開眼。而更奇怪的是,灶台上那鍋剛煮好的湯,熱氣騰騰往上冒,蒸汽竟在空中凝出一幕畫麵:趙德利坐在辦公室,手裡拿著手機,正低聲說:錢多多,事成之後,那塊地歸你。
聲音不大,但屋裡所有人都聽清了。
阿阮從角落站起來,手裡攥著那半塊銅鈴碎片,突然抬手一揚:是他!那個頻率……我聽過!錢多多昨天下午給王虎打過電話,就是這個調子!
證據閉環了。
物理的、影像的、聲音的,全齊了。
穿雨衣的男人腿一軟,癱坐在地。
沈君瑤幾步上前,反手銬住他手腕,一把扯下他的帽子——臉很陌生,但耳垂上有顆痣,和監控裡趙德利常帶的司機一模一樣。
裝得挺像食客?沈君瑤冷笑,可惜你不知道,這兒的湯,從來不給壞人留活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