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火穩當地燃著,鍋底那層焦糖色的油膜輕輕打著顫,像塊被太陽曬暖的琥珀。陳硯舟沒急著動作,手指在炒勺柄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,目光越過門口,巷口剛才那輛黑色商務車壓過井蓋的悶響,他還記得清楚。
門鈴響了。
進來的是喬振海。一身阿瑪尼西裝收拾得挺括,袖口卻沾了塊顯眼的油漬。金絲眼鏡後麵,眼神飄忽不定。他手裡小心捧著個青皮冬瓜盅,蓋子上雕了朵蓮花,邊沿還往外冒著細細的白氣。
店裡零星幾桌客人都抬了頭,筷子懸在半空。有人低聲嘀咕:“這不是味耕堂的老板嗎?怎麼又上這兒來了?”
喬振海走得很慢,到料理台前,輕輕放下冬瓜盅。他沒看陳硯舟,反倒盯著那口咕嘟著小泡的糖色鍋,像在等一個準信,才敢開口。
陳硯舟仍站著,沒迎上去,也沒動地方。隻把炒勺轉了個麵,銀亮的勺背反射出光,映得對方半邊臉明明暗暗。
“你來乾嘛?”他問,聲音不高,卻也沒什麼溫度。
喬振海喉結滾動了一下,伸手揭開了盅蓋。
熱氣“呼”地騰起,帶著清甜的瓜香和骨湯的醇厚。可就在白汽翻滾的刹那,湯麵上竟浮出了晃動的影——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被按在桌前簽字,旁邊站著趙德利,手搭在他肩上,嘴在動,畫麵模糊,卻能聽清那句:“你不簽,你全家就死。”
店裡瞬間靜得落針可聞。
有人嗆了口水,有人悄悄把椅子往後挪。那影子不是投影,也不是幻覺,倒像是油脂微粒遇熱升騰,在特定角度下折射出的畫麵,一幀幀閃過:喬振海燒賬本、偽造食材檢測報告、在車禍現場調換行車記錄儀……
全是他乾的,也全是他被迫乾的。
“那天晚上,”喬振海終於抬起頭,嗓子啞得像砂紙蹭過鍋底,“我老婆正在化療,兒子才上小學三年級。他們派人守在病房門口,說隻要我點頭,藥費全包。”
陳硯舟沒接話,轉身從刀架上取了把薄刃小刀,刀身窄得像片柳葉。
他蹲下身,開始在冬瓜青皮上刻字。
一刀下去,瓜汁微微滲出。他刻得很慢,每一筆都像在掂量分量。隨著刻痕加深,湯裡的影像反而更清晰了,連趙德利腕表上的時間都看得分明——淩晨兩點十七分,正是唐綰相機自動拍攝的時間。
“你替他頂罪三年,收了兩千萬。”陳硯舟一邊刻一邊說,“但你隻拿了一半,另一半打到了境外賬戶,是你給妻兒準備的移民基金。”
喬振海猛地抬頭:“你怎麼會……”
“我不需要知道。”陳硯舟手下沒停,“菜會告訴我。”
瓜皮上漸漸顯出密密麻麻的小字:日期、地點、通話記錄、銀行流水編號、甚至還有趙德利親口說的“你就是我的垃圾桶”原話。整隻冬瓜像被寫滿了懺悔錄,皮與瓤之間,裹滿了真相。
食客們都屏著呼吸,沒人動筷子,也沒人起身。這碗湯還沒入口,心裡已經沉甸甸的了。
沈君瑤這時從角落站起身,走過來,戰術筆夾在指間,另一隻手亮出手銬——銀亮的虎牙扣,專為反銬設計。
她沒說話,隻把手銬輕輕套上喬振海的右手腕,“哢嗒”一聲輕響。
喬振海渾身一顫,低頭看著金屬齒扣咬住自己的皮膚,嘴唇哆嗦著:“我進去了,他們會不會對我家人下手?”
“你自首,才有資格談保護。”沈君瑤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晚有雨,“你現在不是求饒,是贖命。”
話音未落,那冬瓜盅突然“嘭”地炸開!
蓋子飛出去半米遠,湯水竟沒潑灑,反倒一股滾燙的蒸汽直衝天花板,撞上燈罩後不散,凝成了一片霧牆,隱約勾勒出路線圖:從餐館出發,經過三條街,指向市局大門,沿途還標記著紅點,像是打卡的位置。
有人失聲低呼:“這……這是往派出所去的路!”
阿阮坐在最角落,筆記本攤開著,頁角擺著幾片銅鈴碎片。她沒抬頭,手指卻在紙上快速記錄,一行行全是溫度、濕度、蒸汽流速的數值。她知道這不是什麼神跡,是冬瓜裡的水分、油脂比例和燈光角度剛好湊成了某種共振,可偏偏就在這一刻顯現——像老天爺也等得不耐煩了。
陳硯舟從打印機裡抽出一張紙,上麵是報案須知,包括該找哪個窗口、要帶哪些材料、家屬如何申請保護令。
他把紙塞進喬振海空著的那隻手裡。
喬振海低頭看著,手指慢慢收緊,把紙張攥出了褶皺。西裝依舊筆挺,領帶也沒歪,可他的脊梁已經塌了下去,像是扛了太久的重擔,終於肯卸下。
他邁步朝門口走去。
經過料理台時,腳步頓了頓。
“那晚……”他聲音很低,“我不是非要點燃那輛車。我隻是……不敢停下。”
陳硯舟沒應聲,也沒阻攔。
喬振海推開門,風卷著屋裡的熱氣撲出去,街燈照在他身上,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,一步步往前挪。
沈君瑤沒跟上去,也沒收回手銬,就站在原地,手腕上還搭著鏈子的另一端。
阿阮合上筆記本,銅鈴碎片輕輕響了一下。
陳硯舟重新打著了火,藍焰“噗”地燃起,鍋底傳來細碎的劈啪聲。
他舀起一勺冷水,澆進炸裂的冬瓜殼裡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聲脆響,殘存的湯水激起點點白汽,順著燈繩向上爬,像縷不甘落地的遊魂。
他拿起炒勺,輕輕刮掉鍋沿那一圈焦糖。
勺尖碰到底部時,發出短促的“叮”聲。
聽著,就像鐘敲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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