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聲漸漸遠去,店裡重歸寧靜。陳硯舟還在擦拭灶台,抹布沿著鐵皮邊緣緩緩移動,動作沒停,但手微微發顫。
他剛把鍋蓋蓋好,門外傳來腳步聲。
不是一個人。
是五個。
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,節奏整齊劃一,像是經過多次排練。門被推開時的聲響都出奇地一致。
沈君瑤第一個進來,戰術靴與白紗裙擺意外地和諧。她一言不發,站到灶台左側。
唐綰緊隨其後,相機帶斜挎在肩,婚紗外仍披著那件舊棉麻外套。她走到右邊站定。
餘昭昭提著燈牌包,婚紗拖地也不在意,徑直走到灶台正前方,抬眼看向陳硯舟。
宋小滿抱著刀匣,頭紗遮麵,但走路的姿態依然倔強。她在餘昭昭身旁站住,手輕搭在刀匣上。
最後是阿阮,雙馬尾一絲不苟,手拎銅鈴箱,洛麗塔裙配小白鞋,婚紗下擺沾了些灰塵。她在沈君瑤身邊站定,恰好補全了這個圈。
六個人,圍著一張灶台。
陳硯舟停下擦拭的動作,抬眼看向她們。
無人開口。
然後,她們同時抬手,扯下了頭紗。
動作乾淨利落,仿佛撕去一層多餘的偽裝。
沈君瑤將頭紗仔細疊好,收進圍裙口袋。唐綰隨手將頭紗放在料理台上。餘昭昭甩了甩頭發,婚紗順勢滑落一角。宋小滿低頭整理袖口,露出手腕內側一道舊傷疤。阿阮輕輕晃動手腕,銅鈴清脆地響了一聲。
接著,她們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。
是幾張紙片。
泛黃的紙張邊緣參差不齊,像是從某本舊冊子上撕下來的。
沈君瑤取出的紙片上寫著安神筍乾湯,墨跡深淺不一。
唐綰的那張寫著憶苦青菜羹,邊角有火燒的痕跡。
餘昭昭的是月下安神粥,背麵貼著一張迷你演出票根。
宋小滿手中是和解土豆絲,字跡歪歪扭扭,像是孩童所寫。
阿阮的最後一張寫著永恒豆腐,紙麵較為光滑,似是後來謄抄的。
五張紙片在案板上拚湊在一起,恰好組成一頁殘譜。邊緣的紋路嚴絲合縫,仿佛原本就屬於同一本書。
陳硯舟凝視著那頁殘譜,喉結輕輕滾動。
你們......怎麼找到的?
沈君瑤說:那天我媽來送衣服,臨走前塞給我的。
唐綰接話:你記不住味道,就記住字
餘昭昭微微一笑:在我枕頭底下發現的,夾在我第一張飯票後麵。
宋小滿低頭:在洗碗池排水口找到的,卡在濾網裡。
阿阮輕聲說:你媽臨走前,給我塞了一塊糖,糖紙上寫著這行字。
陳硯舟不再追問。
他知道是誰留下的這些。
那些紙條曾縫在廚師服的內襯裡,每一張都對應著一個人初次來店的日子。他記得那天她們吃了什麼,也記得她們用餐後的神情。
隻是沒想到,這些紙片會被她們一直珍藏。
更沒想到,她們會一同帶來,放在這裡。
他伸手想要觸碰那頁殘譜,指尖剛觸及邊角,手腕上的銀湯勺突然震動了一下。
不是錯覺。
是真的在震動。
緊接著,掛在鉤子上的炒勺開始輕微晃動,發出細碎的金屬碰撞聲。
案板上的五張紙片無風自動,微微翹起一角。
沈君瑤的圍裙帶子輕輕飄起,仿佛有微風拂過。
唐綰的相機哢噠一聲自動對焦,鏡頭轉向陳硯舟。
餘昭昭的燈牌包突然亮起,暖黃色的光芒映在牆上。
宋小滿腰間的柳葉刀發出嗡鳴,刀鞘輕輕跳動。
阿阮的銅鈴再次響起,清脆而短促。
六個人都靜止不動,但空氣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。
一股香氣緩緩升起,不是來自鍋中,也不是來自食材,仿佛憑空出現。淡淡的,帶著些許甜意,又有些鹹澀,像是眼淚落入熱湯的味道。
陳硯舟感到胸口發燙。
他低頭看向手腕,銀湯勺的光芒順著金屬蔓延到炒勺柄上,一圈圈向上攀升。
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:
【檢測到真心聯盟,解鎖終極菜譜】
他從未聽過這個提示。
以往係統從不發聲,也不會彈出提示。它如同呼吸般自然,想做便做了。可現在,它說話了。
而且說的是——真心聯盟。
他抬眼看向她們五人。
沈君瑤站得筆直,目光堅定。唐綰唇角微揚,像是在等待一個答案。餘昭昭雙手交疊置於身前,宛若祈禱。宋小滿抿著唇,手指掐進掌心。阿阮眨了眨眼,銅鈴再次輕響。
你們這是做什麼?他終於開口,聲音有些沙啞。
無人應答。
他又問:你們究竟想要什麼?
依然無人作答。
但她們站立的位置未變,目光也未曾移開。
陳硯舟注視著那五張紙片,忽然明白了。
她們不是來討要名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