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虎的扳手帶著風聲劈下時,陳硯舟正拉著宋小滿往後撤。他側身閃避,扳手重重砸在平台邊緣,濺起一串火星。借著這個空當,他抬腿撞向王虎腰側,對方一個踉蹌,後背狠狠撞在生鏽的護欄上。
就在這個節骨眼上,頭頂傳來刺耳的哢——一聲。
兩人同時抬頭。
起重機主吊鏈的連接處裂開一道口子,鐵鏽簌簌落下。下一秒,整條鐵鏈應聲崩斷!
宋小滿的身體直直向下墜落。
小滿!陳硯舟撲到平台邊緣,看見她被麻繩纏繞著在半空中翻轉,櫻花粉旗袍像片凋零的花瓣般散開。
王虎先是一愣,隨即咧嘴笑了:摔死她!看你還怎麼救!
陳硯舟沒有理會。他迅速從圍裙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油紙包,裡麵是昨天炸好的鍋巴碎塊。這是他習慣隨身攜帶的食材,美其名曰應急零食,實則是為了隨時能做一道安撫人心的菜。
他把鍋巴倒在掌心,閉上雙眼。
腦海中浮現出宋小滿第一次切菊花豆腐的樣子。那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,她站在灶台前,手指微微發抖,刀尖卻穩得出奇。一朵朵豆腐花在她手下綻放,她說:師父說過,刀工是廚子的風骨。
現在,她的風骨不能斷。
他猛地睜眼,雙手快速翻動,像在炒菜一樣搓揉著鍋巴。動作快得隻剩殘影。鍋巴在熱氣和心意的作用下,開始膨脹、黏連,層層疊疊織成一張密實的網。
他抬手一揚。
鍋巴網淩空飛出,在空中展開,正好落在宋小滿下墜的軌跡下方。
她重重砸進網裡,網麵彈起又落下,撞上鋼架發出悶響。但網沒有碎裂。
陳硯舟立即甩出炒勺,勺柄精準擊中她手腕上的繩結。麻繩鬆了大半,她整個人滾進網中央,趴著一動不動。
還活著嗎?王虎吼道。
陳硯舟緊盯著那邊,心跳還未平複。他慢慢走過去,蹲下查看。
宋小滿臉色蒼白,呼吸微弱,但眼皮輕輕動了一下。她聽見了。
旗袍左肩撕裂了一大塊,露出裡麵的內襯。一塊布角飄了出來,上麵隱約可見鉛筆畫的線條,像是某種圖案。
他還沒來得及細看,身後風聲又起。
王虎衝過來,一腳踢在鍋巴網的邊緣,怒吼道:菜譜呢?交出來!不然我現在就砍了她!
陳硯舟站起身,擋在宋小滿前麵。他手裡還捏著一塊完整的鍋巴碎片,是剛才順手撿的。此刻,借著遠處碼頭探照燈的光線,他突然發現這碎片表麵有著細密的紋路。
很細微,但清晰可辨。
是菊花豆腐的雕刻手法,一刀一痕,錯不了。
他心裡一震。
這不是巧合。宋小滿一定把什麼重要的東西藏進了日常用品裡。而他的心味係統感應到了她的情緒和記憶,讓這份信息通過鍋巴顯現出來。
王虎見他沉默,更加惱怒:你以為你能救她?你不過是個做飯的!我一句話就能讓她再摔一次!
陳硯舟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鍋巴片,慢慢把它塞進袖口。
菜譜不在紙上。他說,而在手藝裡。
少廢話!王虎舉起剁骨刀,指向宋小滿的脖頸,你再不說,我就劃開她的喉嚨!
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。
刀疤六爬上檢修梯,喘著粗氣,滿臉是汗:老大,下麵沒人了,警察還沒到。
王虎冷笑:那就等他們來收屍。
他死死盯著陳硯舟:最後一次機會。說出菜譜藏在哪,我放你們走一個。
陳硯舟一動不動。
他的腳尖輕輕勾住地上斷裂的鐵鏈。那根鏈子還連著鍋巴網的一角。隻要稍微用力,就能讓整張網晃動,甚至掀翻。
但他沒有立即行動。
他看著宋小滿蒼白的臉。她的睫毛顫了顫,嘴唇微微蠕動,似乎想說什麼。
旗袍撕裂處被風吹動,那塊內襯布條又飄了出來。這次看得更清楚些,上麵不隻是鉛筆印,還有數字和符號,排列方式很像淮揚菜係的秘傳刀工圖譜。
他默默記下了。
刀疤六走到王虎身邊,惡狠狠地盯著陳硯舟:要不先廢他一隻手?看他還能不能炒菜。
王虎點頭:行。讓他自己選,左手還是右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