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升機的探照燈在夜空中來回掃射,刺目的光線讓人幾乎睜不開眼。陳硯舟站在原地紋絲不動,手裡緊攥著那張顯影的合同,紙頁在風中嘩嘩作響。肩上的傷口還在滲血,順著手指滴落,在腳邊的圖紙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。
沈君瑤蹲在地上給王虎加了一道手銬,動作乾淨利落。她解下腰間的碎花圍裙,繞過王虎的手臂和鋼架橫梁打了個死結。這條圍裙是陳硯舟送的,洗過太多次,邊角已經泛白。她用力一拉,布料擦過鐵架邊緣,一聲,內襯裂開一道口子。
她沒在意,繼續固定鎖扣。可指尖忽然觸到一絲濕潤。
她停住動作,低頭看去。裂口裡露出一小塊泛黃的布料,邊緣焦黑,上麵沾著暗褐色的斑點。她輕輕掀開圍裙裡層,整塊布片顯露出來——巴掌大小,邊緣參差不齊,像是從什麼衣物上硬扯下來的。
她的手頓住了。
這是......她抬頭看向陳硯舟,你父親的廚師服?
陳硯舟看了她一眼,沉默地點了點頭。
沈君瑤的手指收緊,捏住了那塊布。她記得這件衣服。三年前地溝油案剛曝光時,她在味耕堂門口見過陳建國穿著它站了整整一夜。後來那場車禍發生後,她去過現場。廚房門敞開著,地上有一灘乾涸的血跡,旁邊扔著一把鍋鏟。
那天我爸媽準備去舉報。陳硯舟終於開口,聲音平靜得可怕,我爸在電話裡說,不能再讓老百姓吃這種飯了。可他們還沒出門,車就被人動了手腳。
他的左手按在肩上,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。我趕到的時候,我媽還有一口氣。她隻說了三個字:。我沒跑。我把這塊布撿起來了。那是我爸最後碰過的東西。
沈君瑤猛地轉身,把圍裙甩在王虎臉上。
聽見了嗎?她的聲音冷得像冰,一個廚師,隻想讓老百姓吃得安心,結果被人害死在家裡!你現在坐在這兒,還敢說不知道?
王虎冷笑一聲:合同又不能證明我動手殺人。你們抓我,總得講證據吧?
話音剛落,對講機響了。
特警隊長按下通話鍵:收到,明白。他抬起頭,看向沈君瑤,市局剛發來指令,趙德利副市長簽署了對王虎團夥的正式逮捕令。我們現在可以押人了。
王虎一聽,竟笑了:趙德利動手了?好啊,讓他來抓我啊。我就想知道,他敢不敢當麵問我,那晚是不是他派人撞死了陳家兩口子?
無人應答。
風忽然小了。碼頭陷入一片死寂,隻有直升機的轟鳴還在頭頂盤旋。
就在這時,廣播響了。
滋啦——
電流聲過後,一個男聲清晰地傳來:王虎,你該學學喬振海怎麼當狗。
所有人皆是一愣。
陳硯舟瞳孔驟縮。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。三年前那次監管會議上,趙德利坐在主位上,笑嗬嗬地說:喬老板管理有方,咱們市的餐飲安全就靠你們這些良心企業了。可就在那之後一周,他父親就被迫交出了味耕堂的地契。
沈君瑤第一個反應過來。她衝到廣播喇叭下方,抬頭盯著那個鏽跡斑斑的擴音器:這聲音是從哪傳出來的?控製室還是遠程信號?
特警隊長也皺起眉:不對勁。這套廣播係統早就停用了,怎麼可能突然啟動?
不是係統問題。陳硯舟低聲說,是有人故意讓它響的。他知道我們在這兒,也知道合同已經被發現了。
王虎的臉色變了。剛才還一臉不屑的他,此刻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。
趙德利......不是要抓我嗎?他喃喃道,怎麼反倒提醒我閉嘴?
沈君瑤一把扯下染血的圍裙,塞進證物袋。她轉身走向特警隊長:把這塊布送去化驗。我要最快的結果。
隊長接過袋子,看了看裡麵那塊破布,又看了看陳硯舟肩上的傷。他沉默片刻,摘下了帽子。
兄弟,他對陳硯舟說,這案子從今天起,不是普通的涉黑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