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硯舟回到餐館後院,灶台上的火苗剛點燃,幽幽地跳動著。他從口袋裡摸出那片從法院帶回來的茉莉花瓣,在指尖撚了撚,隨手丟進湯罐邊沿。湯水尚未沸騰,水麵平靜如鏡。
他抓了一把藥材投入鍋中,又掰開父親留下的陳皮丹,輕輕撒進去。這鍋解毒八珍湯本是為了平息心頭火氣而熬,這些年經曆了太多事,他想著讓所有人都能喘口氣。
水開始冒泡,藍色火焰溫柔地舔著罐底。就在這時,湯麵毫無征兆地抖動了一下,像是被風吹皺,可院子裡分明一絲風也沒有。
緊接著,的一聲巨響,湯罐炸開了。
滾燙的湯汁四散飛濺,一股熱浪直撲門口。一個黑影正巧跨進來,被滾燙的湯汁潑了個正著,猛地後退一步,捂住右臉。
陳硯舟愣住了,定睛一看,那人穿著黑色摩托服,頭盔掉在地上,臉上紅了一大片。更令人心驚的是——在那片紅腫的皮膚上,竟漸漸浮現出一道火焰狀的紋身輪廓,與王虎左臉的印記如出一轍。
這是......黑幫的接頭記號。陳硯舟低聲自語,你怎麼會有這個?
那人沒有回答,隻是單手捂著臉,另一隻手悄悄往懷裡探去。
陳硯舟反應過來,抄起鍋鏟就要上前,還沒來得及邁步,街角突然衝出一個身影,機械臂掄圓了砸向路邊一輛囚車的側窗。
玻璃應聲碎裂。
許錚躍上車頂,一腳踹開車門,厲聲喝道:趙德利身上有通訊器!
陳硯舟這才看清,那輛押解趙德利的囚車已經歪斜在路中央,前麵倒著一輛摩托車,顯然是剛剛撞上的。原來這個殺手不是來救人,而是來滅口的。
囚車內,趙德利蜷縮在角落,領帶夾閃爍了一下。許錚眼疾手快,一把扯下,拽出個米粒大小的金屬片,隨手拋給陳硯舟。
陳硯舟接住通訊器,還沒來得及細看,手上的殘湯順著指縫滴落在地。濕痕在地上蜿蜒流淌,幾秒後竟拚出了幾道波浪線,像是聲波圖譜。
他凝視著那些痕跡,腦海中靈光一閃——這個聲音頻率,與之前趙德利下令縱火時的錄音完全吻合。
是他。陳硯舟抬頭望向囚車,剛才他們在通話。
許錚一把將殺手從地上提起,反手鎖住他的胳膊。那人還在掙紮,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。
火......廚房著火了......不能讓鍋塌了......他翻著白眼,神誌不清地念叨。
陳硯舟走近兩步,緊盯著他的臉。那道火焰紋身的倒影依然清晰地印在皮膚上,久久不散。
這湯不該炸的。他說,我煮了這麼多年,從沒出過這種事。今天它自己炸了,還偏偏潑向了這個人。
許錚喘著氣,機械臂發出輕微的嗡鳴。他將殺手按在地上,膝蓋頂住對方後腰。
你感應到了?他問。
陳硯舟沒有回答,隻是低頭看著地上的濕痕。那些湯漬緩緩變幻形狀,枸杞顆粒滾到一起,排列成四個數字:04.17,後麵跟著時間:2103。
那是趙德利電子日誌裡簽署特殊行動命令的日期。
也是心味餐館第一次遭遇縱火的前夜。
陳硯舟抬起頭,目光穿過破碎的車窗,落在趙德利臉上。
趙德利也正看著他,臉色慘白,手指死死摳著座椅邊緣。他想擠出一個笑容,結果嘴角抽搐了一下,終究沒能笑出來。
許錚將殺手塞進警車後備箱,關上門。他走回來,看見陳硯舟仍站在原地,手裡緊握著鍋鏟,湯汁正順著鏟子往下滴。
你沒事吧?許錚問道。
陳硯舟搖了搖頭,抹去濺到眉骨上的湯汁。那裡有一道舊疤,觸碰時隱隱作痛。
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。他說,法院門口陽光那麼好,招牌也掛起來了。我還以為,終於能安心做飯了。
許錚沉默片刻,彎腰拾起陳硯舟掉落的圍裙。上麵沾了灰塵,他用手輕輕拍打乾淨,重新搭在陳硯舟肩上。
敵人還沒死心。他說,隻要還有人想要堵住彆人的嘴,就總會有人動手。
陳硯舟望著翻倒的摩托車,又看了看囚車。天快亮了,街上空無一人,隻有遠處傳來掃帚劃過地麵的沙沙聲。
他轉身走回灶台,扶正空湯罐,重新點燃爐火。
你怎麼知道要來這裡?他問。
許錚頓了頓。我一直盯著這輛車。從法院出來就沒離開過視線。
誰派你來的?
沒有人指派。我自己要來的。
陳硯舟點燃灶火,火苗再次升騰。他從袋子裡抓起一把新藥材,手懸在半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