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院台階上的風卷起落葉和紙片,打著旋兒。警車尚未啟動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視著阿阮搖鈴後顯現的第十四個紅點,唯獨陳硯舟靜立不動。他的手仍搭在保溫箱上,目光追隨著趙德利被押解的佝僂背影。
就在特警即將將人帶上車時,陳硯舟忽然蹲下身,打開箱子,將裡麵那罐八珍湯倒入隨身攜帶的小鍋中。鍋底尚有餘溫,他點燃便攜灶,火苗地竄起。他一邊緩緩攪動湯勺,一邊從飯盒裡舀出冷飯,準備新炒一鍋飯。
無人注意到他的舉動。沈君瑤已躍上警車,唐綰收起相機,餘昭昭正對著喇叭呼喊,宋小滿拔刀劃出定位的光痕,阿阮搖鈴確認信號。整個廣場都在行動,隻有他如靜止的雕塑般立在原地。
這時,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邁上台階。
陳建國拄著拐杖,步履雖緩卻穩健。他手中緊攥著幾顆陳皮丹,走到人群最前方站定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。
二十年前。他開口,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,你父親半夜跪在我家廚房門口,求我不要揭發他在調料裡摻工業油的事。
趙德利猛地轉過頭來。
我說不行。廚德比命大。陳建國直視著他,可你父親哭著說,他兒子才十歲,若是坐牢,孩子這輩子就毀了。我心軟了,答應不報警。但我把證據留了下來,鎖在味耕堂的地窖裡。
陳硯舟翻炒的動作微微一頓,飯粒在鍋中劈啪作響。
結果呢?陳建國冷笑,你父親轉頭就舉報我家使用地溝油,害得我們被罰得傾家蕩產。你母親縫在枕頭裡的存折,是你父親派人偷走的。你口口聲聲說要替父贖罪,實際上卻繼承了他的老路。
趙德利臉色慘白:你胡說!我父親臨終前一直為害了你們而後悔!
陳硯舟沉默不語,繼續翻炒著鍋中的飯。他撒入一把枸杞,飯粒開始泛起微光。鍋口騰起的熱氣中,突然浮現出一段聲音——
我對不起陳師傅......我兒子若敢報複,天打雷劈。
那是趙父的聲音,沙啞顫抖,帶著哭腔。
全場寂靜了兩秒。
這不可能!趙德利嘶吼,是誰剪輯的!這是偽造的!
陳硯舟抬起頭:這不是剪輯。這是我父親當年藏在廚房錄音筆裡的備份。你父親說完這段話後的第三天就去世了。可你沒有聽從他的遺言。你不僅報複了,而且做得更絕。
他鏟起一勺飯,揚手拋向空中。飯粒沒有落地,反而懸停在風裡,顆顆閃爍著微光。其中一粒枸杞緩緩移動,拚出一段畫麵——
黑色轎車,雨夜,一條偏僻的馬路。時間顯示:2003年11月7日2146。車牌號模糊不清,但車型和顏色與趙德利年輕時駕駛的車輛完全一致。鏡頭拉近,副駕駛座上放著一份文件,封麵印著食藥監局內部檢測報告。
正是陳父遭遇車禍的那晚。
行車記錄儀是從報廢車上拆下來的。陳硯舟說,藏在我家老宅的牆縫裡,我母親臨終前托人交到我手中。
趙德利的嘴唇顫抖著:那又怎樣?就算我去過現場,也不能證明我動了手腳!
許錚始終沉默著。他站在台階邊緣,機械義肢輕輕敲擊地麵。聽到這句話,他突然彎腰,用金屬手指摳住一塊地磚的縫隙,猛地發力。
磚塊應聲掀起。
下麵露出一個小鐵盒。
他取出鐵盒打開,裡麵是一本賬本,封皮寫著年度結算流水,內頁密密麻麻記錄著轉賬信息,收款方包括王虎餐飲集團海外離岸公司喬氏供應鏈,金額從五十萬到三百萬不等,時間跨度長達十五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