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微明,廚房的燈火已經亮起。陳硯舟將那本《龍吟九轉宴初稿》攤開在操作台上,封麵朝外,旁邊擺著一盞老式台燈,昏黃的燈光灑在泛黃的書頁上,仿佛無人看管。
他斜倚在灶台邊,手裡捏著一節乾山楂,細細咀嚼著。這東西酸澀,卻帶著一種質樸的真實滋味。
門外響起腳步聲,一個穿著灰色廚師服的年輕人低著頭走進來,胸前工牌上印著二字。這是昨晚中介介紹來的學徒,簡曆寫得乾淨利落,自稱本地職校畢業,在兩家連鎖酒樓實習過。
陳硯舟沒有作聲,隻是微微頷首。
宋小滿已經在案板前站定,手中柳葉刀寒光一閃,一塊白蘿卜被削成薄片,輕輕一挑,便化作一朵精致的雕花立在盤中。幾個早到的食客不禁拍手稱讚。
你也來試試。陳硯舟說。
應了一聲,上前取刀。手指觸到刀柄的瞬間微微顫抖。他切下第一片,厚薄不均;第二片時刀鋒偏斜,直接劃破了左手食指。
血珠頓時湧出。
他低呼一聲,縮回手想要躲避。
宋小滿蹙眉:切個蘿卜都穩不住?廚房不是兒戲之地。
那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:有點緊張......第一次在這麼有名的店裡工作。
陳硯舟轉身從櫃中取出一片特製筍片,放在小碟中遞過去:止血的,含山楂粉和雲南白藥,敷上就好。
謝謝。他接過筍片,低頭按在傷口上。
三分鐘後,他的眼神開始渙散,嘴唇微微發麻,身體搖晃了一下,扶住牆壁:你......給我用了什麼?
陳硯舟沒有回答。
那人喉結滾動,仿佛無法自控,脫口而出:影,任務失敗......菜譜沒拿到......接頭人今晚七點......老碼頭貨倉b3......
話音未落,整個人癱軟下去,沿著牆壁滑坐在地。
陳硯舟立即向角落的服務員使了個眼色:打電話,請沈隊馬上過來。
十分鐘後,沈君瑤帶著兩名警員快步走進廚房。她蹲下檢查那人的狀況,翻開眼皮、測試脈搏,隨後示意同事給他戴上手銬。
麻醉劑反應很溫和,不會傷身,但能讓人吐露真言。陳硯舟解釋道。
手法專業。沈君瑤站起身,鞋墊夾層裡有微型存儲卡,掃描了廚房布局圖,還有這本手稿的前五頁照片。
她把存儲卡遞給技術員,又取出一份簡曆複印件:推薦單位是禦膳坊人力資源部,簽字電子印鑒查到了——錢多多。
宋小滿站在一旁,臉色略顯蒼白:他們真的敢偷菜譜?這是違法的吧?
不是敢不敢的問題。陳硯舟收起手稿,關上台燈,是以為我們查不出來。
沈君瑤整理好證據,臨走前深深看了陳硯舟一眼:接下來要小心,這種人不會單獨行動。
人被帶走後,廚房恢複了寧靜。
宋小滿走到水池邊洗手,手指仍在微微發抖。她凝視著水流,忽然說道:剛才他切蘿卜時,右手虎口有繭,不是練刀留下的,像是長期握筆或操作儀器形成的。
陳硯舟點頭:我注意到了。而且他袖口有油漬,那種光澤度,隻有高檔餐廳的銀器擦拭布才會留下。
所以他根本不是什麼學徒。
是職業間諜。他說,專門竊取配方、記錄流程、拍攝圖紙。錢多多派來的。
宋小滿抬起頭:那我們現在怎麼辦?等著他們再派人來?
不必等。陳硯舟打開湯罐,裡麵是昨夜熬製的安神引,香氣緩緩彌漫,他們想偷,我們就給他們看。
看什麼?
假菜譜。他從內袋取出一份裝訂整齊的手稿,龍吟宴的順序全部打亂,材料替換,火候顛倒,看起來像模像樣,實際上吃了會反胃。
你要用這個設局?
不止如此。他把假手稿放進櫃子最顯眼的位置,又在旁邊擺了個老舊筆記本,上麵潦草地寫著備用調味比例表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。
宋小滿明白了:誰來偷,誰就中計。
沒錯。他蓋上湯罐,而且這次,我不報警。
為什麼?
報警隻能抓人,不能斷根。他注視著她,我們要讓幕後主使親自現身。
宋小滿沉默片刻,突然轉身拿起柳葉刀,在案板上飛快地切了一段胡蘿卜。刀光閃爍間,一朵八瓣花瞬間成形。
我守後廚。她說,誰敢碰櫃子,我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飛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