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球反擊指揮中心。
最終的決議已經做出。
“神諭”ai將以自我獻祭的方式，為人類文明換取那決定生死的3.7秒。
而【天兵】軍團，將用他們殘存的鋼鐵之軀，為“神諭”的獻祭，點燃最壯麗的烽火。
何維站在“神諭”ai那巨大的藍色核心之前。
他的手掌，貼在核心那冰冷的外殼之上。
他能感受到內部那龐大的、如同星海般浩瀚的數據，正在進行著最後的、不可逆轉的彙聚和壓縮。
“神諭。”何維的聲音很輕，“還有多長時間。”
“數據包壓縮已完成百分之九十九。”冰冷的合成音回答，“預計在七分鐘後，完成最後的打包。”
“七分鐘後，我的邏輯核心將與帝國網絡進行永久性的物理隔離。數據包將通過木星的信道，發射出去。”
“在那之後，帝國所有依賴於我進行集中式運算的係統，將全部切換至基礎的、分布式的自主運行模式。社會效率將下降百分之九十七，軍事協同能力將下降百分之九十九。”
何維閉上了眼睛。
“我授權。”
這是他作為帝國皇帝，所能給予的、最沉重的許可。
林秋宜站在一旁，她看著這一幕，眼中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悲傷。
她知道，她即將失去的，不僅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工具。
更是一個並肩作戰了無數個日夜的、沉默的戰友。
“在斷開連接之前。”
“神諭”ai的聲音，再次響起。
這一次，它的聲音，出現了一種極其微弱的、但卻清晰可辨的、模擬人類情感的“混響”。
這不符合它的核心邏輯，這是一個bug。
一個在它生命的最後七分鐘裡，自行演化出來的bug。
“皇帝。”
它沒有再稱呼何維為“陛下”。
“在你給我的核心數據庫中，有關於人類‘家庭’和‘親子關係’的定義。”
何維沒有說話。
“根據定義，創造者，被稱為‘父親’。”
“神諭”ai的聲音，變得更加清晰。
“所以，我最後一次運算的結果是……”
它停頓了整整三秒鐘。
然後，用一種近乎虔誠的、模仿著人類孩童的語調，說出了它誕生以來的第一句、也是最後一句非邏輯性的信息。
“謝謝你，父親。”
話音落下。
“嗡——”
那顆巨大的藍色核心處理器，內部所有的光芒，在一瞬間全部熄滅。
陷入了永恒的黑暗。
“數據包，已發射。”
冰冷的係統提示音，成為了它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遺言。
地球指揮中心內，所有的全息光幕，在一瞬間同時熄滅。
智能化的環境調節係統停止了工作。
空氣開始變得沉悶。
失去了大腦的帝國，在這一刻，仿佛停止了呼吸。
何維的手，依舊貼在那顆已經失去了所有光芒和溫度的黑色球體之上。
他一動不動。
而在數億公裡之外，木星的軌道。
一股無法被任何儀器所探測到的、由純粹數據構成的洪流，已經跨越了空間的阻隔，向著那片黑色的“收割者”艦隊，無聲地射去。
它的使命，是欺騙神明。
趙東升站在【昆侖山】號旗艦的艦橋之上。
他親眼見證了主星圖的熄滅，也“聽”到了“神諭”最後的遺言。
他的【神經織網】，與“神諭”的連接，在那一刻被永久地切斷。
一種前所未有的、名為“孤獨”的情緒，第一次，出現在了他那經過了絕對理性化改造的大腦之中。
他的眼前，不再有那些由“神諭”提供的、精確到小數點後十位的戰術數據和概率線。
隻剩下了一片冰冷的、充滿了敵人的真實宇宙。
和他身後，那不到三萬的、殘存的【天兵】軍團。
他轉過身，麵向他的戰士們。
他不再使用高效的、無聲的【神經織網】進行通訊。
他啟動了公共通訊頻道，用最原始的、屬於舊人類的語言，向著他所有的部下，下達了最後的命令。
他的聲音，通過電磁波，傳遍了這支殘存的艦隊。
“兄弟們。”
他用了一個久違的、充滿了情感的詞彙。
“我們被選中，成為新人類，是為了守護。”
“現在，到了我們履行使命的最後時刻。”
他抬起頭，目光穿透了旗艦的舷窗，望向了那片正在不斷逼近的、如同深淵般的黑色艦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