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驗室的籌備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，何維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那棟三層小樓裡。
各種全新的進口設備被陸續安裝調試，來自京城的天之驕子們，在最初的震撼過後，也迅速融入了工作，成為了何維得力助手。
一個集研發、測試、小規模生產於一體的材料實驗室，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成型。
這天下午，孫廠長喜氣洋洋地找到了何維。
“小何啊，先放下手裡的活，有個好消息！”
他把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何維手裡。
“這是廠裡給你的獎勵！因為你為廠子做出巨大貢獻，廠黨委一致決定，獎勵你現金一千元！”
一千元！
在這個年代，一個八級鉗工不吃不喝乾上一年，也未必能攢下這麼多錢。
“另外，”孫廠長搓了搓手，臉上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，“京城那邊來電話了，說第一批五千萬的科研經費，還有撥給我們廠進行生產線改造的三百萬專項資金，下個星期就能到賬。另外，東德的兩位熱處理專家，也將在月底抵達。上級領導的意思是，讓你這幾天先休息一下，準備一下接下來的接待和研發工作。”
何維點了點頭。
他也確實需要稍微喘口氣，處理一些私事。
他想到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去拜訪城南派出所的所長，李成東。
沒有李成東當初打給張援朝的那通電話，何維現在可能還在某個農場裡勞改，根本不可能有今天。
第二天一早，何維揣著剛發的一千元獎金，坐上了去市裡的公交車。
他沒有穿在京城開會時買的“的確良”襯衫和全套西裝皮鞋，而是穿著紅星廠的勞保服和翻毛皮鞋。
除非正式場合，否則何維更喜歡穿廠裡的勞保服，因為感覺舒服自在。
他去市裡最高檔的百貨大樓，買了兩瓶用金色龍紋紙盒包裝的“茅台”，又買了兩條用鐵盒裝著的“中華”煙。又去食品店，買了當時高檔的“上海牌”鐵盒餅乾和一些高級點心。
大包小包地提著，又坐著公交車來到城南派出所。
李成東正在辦公室裡看著報紙，看到何維進來很是高興。
但看到他提著這麼多東西，先是一愣，立刻板起了臉。
“何維同誌！你這是乾什麼！把東西拿回去！”
他的語氣很嚴厲，帶著老革命對送禮歪風邪氣的深惡痛絕。
何維笑了笑，把東西放在牆角，從口袋裡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三十塊錢，說道：“李所長，您先彆生氣。這些禮物是用我自己的獎金買的，沒有用公款。我今天來，不是來求您辦事，主要是來還錢，順便想去您家裡認認門。您當初借給我三十塊錢，可幫了我大忙。”
李成東點了點頭，說道：“你來看我，我就很高興了。東西你帶回去。我借你的三十塊錢，你不用急著還，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。”
何維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：“李所長，說實話，這三十塊錢，我……還真不打算還了。”
“嗯？”李成東眉頭一皺，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隻聽何維鄭重地說道：“這三十塊錢，是您在我最絕望的時候，給我的支持。我要是一還，咱們之間這情分就兩清了。所以我不還了，我何維這輩子，永遠欠您一個人情。”
李成東愣住了。
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，說話真誠的年輕人，心中的那點不快和警惕，瞬間煙消雲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