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秋宜沒有回家。
當晚,實驗室三層小樓裡,隻有她辦公室的燈,徹夜通明。
她麵前,是那座如同山一樣,散發著油墨和舊紙張味道的資料堆。
德文,英文,俄文。
每一個字母她都認識,但當它們組合成“超高頻淬火”、“非晶態合金”、“伺服反饋係統”這些專業術語時,就變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她麵前攤著一本厚厚的德漢詞典,和一個俄語詞典。
她的工作方式,笨拙,卻異常專注。
她先把所有資料按照語言分類。然後,一本一本地啃。
看到一個不懂的專業名詞,就在詞典裡查。
查到了,就在筆記本上記下。
一個晚上過去,她隻翻譯整理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德文資料,筆記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種名詞解釋。
她喝著早已冰涼的茶水,揉著酸脹的眼睛,困意像潮水一樣湧來。
但她沒有停下。
她知道,這是何維給她的第一個考驗。
如果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,她就沒資格留在這個地方,更沒資格當他的助理。
那股不服輸的勁,支撐著她。
第二天,何維來到辦公室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。
林秋宜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,長發也有些淩亂,她的麵前,擺著十幾個喝空了的茶杯,桌上堆滿了草稿紙。
但她的腰杆,依舊挺得筆直。
她的眼神,依舊明亮而倔強。
“感覺怎麼樣?”何維平靜地問。
“沒問題,何組長。”林秋宜的聲音有些沙啞,但語氣堅定,“今天晚上之前,我一定能完成。”
何維看著她,沒再說什麼,轉身離開了。
他要的,就是看她的態度,看她解決問題的方法,看她會不會在困難麵前退縮。
很顯然,這個女孩子,比他想象的還要堅韌。
林秋宜以為何維走了,便繼續埋頭苦乾。
但到了下午,當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快要變成一團漿糊的時候,辦公室的門開了。
何維走了進來,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,用打字機打出來的本子。
他把本子放在林秋宜麵前。
“看看這個,也許對你有用。”
林秋宜疑惑地拿起那個本子。
打開第一頁,她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那上麵,竟然是一份“中、德、英、俄四國語言對照的機械工程核心術語詞彙表”。
從材料學、機械原理、電子控製到液壓傳動,幾乎涵蓋了所有她遇到的生僻詞彙。
而且,每一個中文詞條下麵,都清清楚楚地標注著它在另外三種語言中對應的單詞和簡寫。
比如“圓錐滾子軸承”,下麵就並列著德文的“kegeroenager”和英文的“taperedroerbearing”。
這份東西,簡直就是為她現在的工作,量身定做的一把神兵利器!
“這……這是?”
林秋宜抬起頭,震驚地看著何維。
“我熬夜整理的。”何維的語氣雲淡風輕,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這樣能提高你的工作效率。我不希望我的助理,把寶貴的時間,都浪費在查字典這種重複勞動上。”
林秋宜拿著那個薄薄的本子,感覺它重若千斤。
她無法想象,要整理出這樣一份涵蓋了四國語言的專業詞彙表,需要多麼龐大的知識儲備和工作量。
而他,竟然隻用了一個晚上。
眼前這個少年的形象,在她心中,變得更加高深莫測。
她沒有說任何感謝的話,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她知道,最好的感謝,就是用最完美的答卷,來回報這份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