模具車間發生的一切,像一陣風,在短短半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紅旗廠。
一傳十,十傳百。
故事的版本越來越離奇。
有人說,那個省裡來的何巡視員,能蒙著眼睛開機器。
有人說,他隻用耳朵聽,就能知道零件的誤差是多少。
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說,親眼看見他用手摸了一下鋼板,那鋼板就自己變成了模具的形狀。
何維的身上,被徹底蒙上了一層神話般的色彩。
廠裡原本死氣沉沉的氛圍,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。
工人們不再紮堆打牌閒聊,他們開始談論技術,談論那個正在發生的奇跡。
就連走路的姿勢,都比以前挺直了許多。
一種久違的,名為希望的東西,正在這個腐朽的巨人身體裡,悄然複蘇。
第二天一早,陳博抱著那塊被他視若珍寶的嶄新模具,腳步匆匆地找到了何維。
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,但精神卻異常亢奮。
“何組長!成了!”他激動地把模具放在桌上,“我們連夜試了模,壓出來的樣品和您設計的圖紙,分毫不差!現在,隻要有合適的材料,我們馬上就能生產出全新的油封!”
他的臉上,充滿了即將攻克頑疾的喜悅。
但何維卻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,他拋出了那個最關鍵,也最現實的問題。
“材料呢?我讓你申請的‘氟橡膠’,采購科那邊怎麼說?”
陳博臉上的興奮,瞬間凝固了。
他撓了撓頭,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。
“我……我昨天就去找了采購科。他們說,‘氟橡膠’是比黃金還金貴的特種材料,主要用於航空航天和國防尖端領域。這東西彆說我們廠,就是整個省一年的配額,也就隻有幾公斤。而且都是定向供應,我們……根本申請不到。”
這個結果,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。
辦公室裡剛剛燃起的熱烈氣氛,一下子又冷卻了下來。
林秋宜也皺起了眉,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。
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解決了設計問題,攻克了模具難關。
結果,卻被最基礎的原材料,給卡住了脖子。
這就像千軍萬馬都已準備就緒,卻發現沒有糧草,無法出征。
“難道……我們就卡在這一步了?”陳博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甘和失落,“要不,我們再去找周副省長想想辦法?”
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出路。
何維卻緩緩地搖了搖頭。
“求人,隻能求一次。我們不能事事都指望領導特批。”
他看著因為失望而垂頭喪氣的陳博和林秋宜,忽然笑了。
“不就是幾公斤橡膠嗎,有什麼大不了的。”
他的語氣雲淡風輕,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陳博和林秋宜都愣住了。
“何組長,您的意思是……我們用彆的材料代替?”陳博試探著問。
“代替?”何維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,“為什麼要代替?我們不僅要用,還要用最好的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黑板前,拿起粉筆。
然後,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,他用一種平靜卻無比堅定的語氣,說出了那句讓他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話。
“我們不求人,氟橡膠,我們自己做。”
整個辦公室,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陳博和林秋宜,都像被雷擊中了一樣,呆呆地看著何維。
自己做?
做氟橡膠?
那可是代表著這個星球上最高水準的化工科技之一!
其技術難度,比造一台離子滲氮爐,要高出十倍不止!
如果說之前何維展現的是頂級的機械加工能力,那現在,他要挑戰的,是更加神秘莫測的化學領域。
這已經不是跨界,這是跨越維度了!
何維沒有理會他們石化的表情。
他轉過身,在黑板上,飛快地寫下了一連串複雜得如同天書的化學分子式。
“六氟丙烯、偏二氟乙烯、四氟乙烯……”
他的嘴裡念著一個個陌生的化學名詞,粉筆在黑板上飛舞。
“陳工,你馬上帶人去廠裡的化工倉庫。我要你找齊這幾樣東西:過硫酸鉀、十二烷基硫酸鈉、還有三乙醇胺……”
他一口氣報出了十幾種化工原料的名字,有的常見,有的甚至連陳博這個大學生都沒聽說過。
“記住,每一樣東西的純度和數量,都必須按照我寫的來,不能有絲毫差錯。”
“這……何組長,”陳博艱難地咽了口唾沫,聲音都在發顫,“我們……我們真的要做這個?”
“有問題嗎?”何維回過頭,平靜地看著他。
“沒……沒有!”
陳博立刻把所有的懷疑都咽回了肚子裡。
眼前這個年輕人創造的奇跡還少嗎?
或許,他真的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。
陳博領了任務,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。
下午,在紅旗廠那個早已廢棄的化學實驗室裡。
何維親自穿上了白大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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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積滿了灰塵,許多玻璃器皿都蒙上了汙垢。
但在何維的指揮下,幾個從技術科抽調來的年輕人,很快就把這裡打掃得煥然一新。
各種被陳博找來的化學原料,被整齊地擺放在實驗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