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雅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,何維卻已經接到了一個讓他不得不立刻從京城趕回的緊急電話。
電話是林秋宜打來的。
她的聲音,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焦急和疲憊。
“何總工,您能不能儘快回來一趟?集團內部出問題了。”
何維立刻意識到,事情非同小可。
能讓處事不驚的林秋宜都感到棘手,那絕不是小問題。
第二天一早,當何維乘坐的飛機降落時,來接他的,是陸國興和趙東升這兩位集團的“二把手”和“一把手”。
兩位老人的臉上,都寫滿了凝重和一絲愧疚。
“小何,我們給你添麻煩了。”車上,陸國興一臉自責地開口。
何維擺了擺手:“說正事。”
原來,問題出在了錢上。
自從和道依茨公司的世紀對決之後,紅旗工業集團聲名鵲起。
軍方的訂單,海外的代理合作,讓集團的賬戶上,第一次湧入了海量的資金。
而這筆錢,也成了點燃內部矛盾的導火索。
按照何維當初的規劃,這筆錢將優先投入到三個地方:第一,是幾個核心實驗室的後續研發;第二,是生產線的全麵自動化改造;第三,是全集團工人的福利待遇提升。
但這個方案,卻遭到了來自原洛城一拖和原紅旗廠那批“舊乾部”的激烈反對。
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。
他們認為,發動機和拖拉機才是集團的“主業”,也是現在唯一能看得見利潤的業務。應該把所有的錢,都優先投入到擴大產能,搶占市場上。
至於那些還在燒錢,看不見回報的實驗室,尤其是像“鋰電池”、“工業機器人”這些“虛無縹緲”的項目,應該暫緩,甚至削減經費。
“這幫家夥,簡直是鼠目寸光!”陸國興氣得直拍大腿,“他們打著‘為集團創收’的旗號,實際上就是想把所有的資源,都重新抓回到他們那些老山頭,老地盤裡去!他們這是要搞分裂,要走回頭路!”
趙東升也補充道,臉色鐵青:“不僅如此,他們還在下麵煽風點火,說什麼‘我們一線工人辛辛苦苦賣拖拉機賺錢,憑什麼要拿我們的錢,去養活實驗室裡那幫隻知道花錢的閒人’。”
“現在,集團內部人心惶惶,兩個陣營吵得不可開交。我和老陸實在是有點壓不住了。”
何維靜靜地聽著,眼神變得越來越冷。
他知道,這是必然的。
當一個組織迅速膨脹時,利益的分配,必然會成為最尖銳的矛盾。
而那些被改革觸動了利益的舊勢力,也必然會借機反撲。
“他們現在在哪?”何維問道。
“就在集團總部的大會議室裡。”陸國興說,“他們聯合了十幾個分廠的廠長,正在開一個所謂的‘生產經營擴大會議’,名義上是討論如何完成今年的生產指標,實際上就是在向我們逼宮。”
半小時後。
紅旗工業集團總部,大會議室。
巨大的圓形會議桌旁,坐滿了人。
原洛城一拖的王副總,那個曾經被何維當眾敲打過的胖子,此刻正唾沫橫飛,慷慨激昂地發表著他的“高見”。
“我認為,我們集團當前的核心任務,就是集中一切優勢兵力,迅速擴大‘紅旗動力’係列發動機的市場占有率!我們應該立刻再上馬兩條生產線!把我們的拖拉機,鋪滿全國每一個縣,每一個鄉!”
“至於那些實驗室我不是說不重要,但凡事要有個輕重緩急嘛。我們可以先把他們的經費削減一半,讓他們先‘過冬’。等我們主業賺到錢了,再反哺他們也不遲嘛!”
他的話,立刻引來了一片附和之聲。
“王總說得對!我們是工廠,不是慈善堂,不能做賠本的買賣!”
“那些實驗室,聽著高大上,誰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回頭錢?”
整個會議室,成了一場“務實派”對“理想派”的圍剿。
而他們的矛頭,雖然沒有明說,但都若有若無地,指向了那個一手締造了這些實驗室的年輕人。
就在這時,會議室的門,被“吱呀”一聲推開了。
何維的身影,出現在門口。
他身後,跟著的是臉色鐵青的陸國興和趙東升,以及神情肅穆的林秋宜。
看到何維的突然出現,會議室裡那熱烈的氣氛,瞬間冷卻了下來。
所有人的臉上,都閃過一絲不自然和心虛。
王副總臉上的得意笑容,僵在了嘴角。
“何何總工,您您怎麼回來了?”他結結巴巴地問。
何維沒有理他。
他徑直走到會議室的主位上,拉開椅子,坐下。
這個位子,隻有董事長趙東升才有資格坐。
但這一刻,沒有人敢有任何異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