鴻雁南飛。
四個字,如同四道千鈞重的軍令,瞬間壓在了指揮中心裡每一個人的心頭。
激動,隻持續了不到十秒鐘。
所有人都明白,錢立群決定回來,隻是第一步。
如何讓他從戒備森嚴,天羅地網的美國,安全地回到祖國,才是這盤棋裡,最艱難,也最凶險的落子。
“美方情報機構不是傻子。”陸國興的聲音,嘶啞而凝重,“他們既然能阻止錢立群正常申請回國,就一定對他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嚴密監控。他的一舉一動,恐怕都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。”
趙東升接過了話頭,臉色同樣嚴肅:“京城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。我們安插在貝爾實驗室附近的一位同誌彙報,錢立群的住所外,多了一輛偽裝成電話公司工程車的監聽車。他出門時,至少有兩名聯邦調查局的探員,會進行‘不遠不近’的跟蹤。他現在,就是一隻被關在玻璃籠子裡的鳥。”
會議室裡的氣氛,再次降到了冰點。
在敵人的主場,想從聯邦調查局的手裡,搶走一個他們重點看護的目標。
這聽上去,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識地,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的年輕人。
何維放下電話。
他沒有笑。
他走到辦公室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圖前,目光落在了北美洲那塊版圖上。
他沉默地看了足足五分鐘。
啟示ai的鏡片上,無數條潛在的撤離路線,如同發光的蛛網,正在被瘋狂地計算和推演。
機場,港口,公路。
每一個節點,都被標注上了被攔截的概率。
99.8。
99.5。
98。
所有的常規路線,都是死路。
終於,何維緩緩地轉過身。
他的臉上,沒有焦慮,也沒有緊張,隻有一種庖丁解牛般的,絕對冷靜。
“我們要聲東擊西。”
他拿起一根紅色的粉筆,在地圖上,紐約的位置,畫了一個圈。
“錢立群,必須從紐約離開。”
趙東升皺起了眉:“紐約?那裡的機場和港口,防衛力量最強,檢查也最嚴格。這不是自投羅網嗎?”
“沒錯。”何維點了點頭,“正因為所有人都這麼想,所以,我們才要從那裡走。”
他用粉筆,在地圖上,從紐約,向北,畫了一條線,一直延伸到美國與加拿大的邊境。
線條的終點,是一個不起眼的地名。
布法羅。
也就是水牛城。
“這裡,有一個北美應用物理學會的年度學術會議,就在一周後召開。”何維的聲音,平靜得像在念一份天氣預報。
“錢立群的研究方向,正好與這次會議的主題高度相關。他申請去參加這次會議,是合情合理的,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。”
他的粉筆,又在布法羅旁邊,那條奔騰不息的尼亞加拉河上,重重地點了一下。
“而這裡,有一座橋。彩虹橋。”
“它連接著美國,與加拿大。每天,有數以萬計的遊客,徒步通過這座橋,往返於兩國之間。那裡的邊境檢查,是全世界最繁忙,也是最容易出現疏漏的地方。”
何維抬起頭,看著已經被他的計劃深深吸引的眾人,說出了整個計劃的核心。
“我們真正的撤離路線,不是飛機,不是輪船。”
“是靠兩條腿,從這座橋上,走進加拿大。”
這個計劃,大膽,出人意料,卻又充滿了合理性。
它利用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,最原始的辦法,作為最關鍵的障眼法。
趙東升的眼睛亮了:“好一個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!我立刻把你的計劃,上報給京城!”
一周後,美國,紐約州,布法羅市。
希爾頓酒店的國際會議中心裡,一場枯燥的學術報告,正在進行。
錢立群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,坐在會場的第五排。
他看上去,和周圍那些昏昏欲睡的學者們,沒有任何區彆。
他的身邊,不遠處,坐著一個正在假裝看資料的金發男人。
會場的出口處,另一個穿著酒店安保製服的壯漢,也在看似隨意地巡視著。
兩名聯邦調查局的探員,像影子一樣,把他夾在了中間。
上午十點半,錢立群站起身,對身邊的金發探員,禮貌地點了點頭,示意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間。
探員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。
畢竟,在他們的認知裡,這個會場已經被布控得如鐵桶一般,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,不可能憑空消失。
錢立群走進洗手間。
最裡麵的隔間,門是關著的。
他推開旁邊一個隔間的門,走了進去,反鎖。
三秒鐘後。
最裡麵那個隔間的門,被推開了。
一個同樣穿著西裝,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