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利福尼亞州,聖克拉拉市,英偉達公司總部。
這棟不起眼的低矮建築,淹沒在矽穀無數相似的、缺乏想象力的辦公樓宇之中,像一塊被遺忘在河床裡的鵝卵石。
它的外麵沒有巨大的ogo,沒有高聳的旗杆,隻有幾棵在加州過分充足的陽光下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棕櫚樹。
公司創始人兼ceo黃仁勳的辦公室,更是小得可憐。
一張普通的辦公桌,幾把椅子,牆上掛著一塊寫滿了各種技術參數和競爭對手代號的白板。
房間裡唯一的裝飾,是一台可以運行最新版《雷神之錘》的高配pc,那台pc的機箱側板是透明的,裡麵的一塊著綠色輝光的【geforce3】顯卡,如同被供奉的聖物,是這間樸素辦公室裡唯一的色彩。
時間是2000年的初秋。
互聯網泡沫破裂的寒流,已經從舊金山灣,毫無阻礙地吹到了這裡。
黃仁勳背對著辦公室的門,站在那塊白板前。
他穿著他那標誌性的黑色皮夾克,即便在開著冷氣的室內,也從未脫下。
那件皮夾克,像一層保護性的外骨骼,支撐著他那具已經連續工作超過48小時,僅靠幾罐無糖可樂維持運轉的疲憊身體。
他的目光,死死地釘在白板右下角的一個名字上。
ati.
這家來自加拿大的圖形芯片公司,像一頭嗜血的北極熊,正用一款名為【radeon8500】的新產品,瘋狂地撕咬著英偉達的市場份額。
他們發動的價格戰,殘酷且毫不留情,逼迫著英偉達必須在每一個季度,都燃燒掉更多的現金,去應對這場永無休止的性能競賽。
而在白板的另一個角落,用紅色的馬克筆,畫著一個不斷向下的,令人心悸的箭頭。
箭頭的旁邊,是一個他每天早上睜開眼,第一個就會看到的數字。
0.95美元。
這是英偉達昨日的收盤價。
十八個月前,這個數字是3.30美元。
英偉達的市值,從一個勉強可以被稱之為“獨角獸”的規模,跌地隻剩10億美元,成了一個隨時可能被市場遺忘的,不起眼的小角色。
他知道,公司的技術是領先的。
他對他一手創造的gpu帝國,有著近乎宗教般的狂熱信仰。
但他也知道,在冰冷的現實麵前,在華爾街那短視的、隻看重季度財報的分析師眼中,這些遙遠的夢想,一文不值。
就在這時,辦公室那扇薄薄的木門,被輕輕地敲響了。
“進來。”黃仁勳沒有回頭,聲音沙啞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。
走進來的,是他公司的cfo,一個神情永遠緊繃的、典型的華爾街人。
“黃先生,”他猶豫著開口,“摩根士丹利的戴維·羅斯,想和我們進行一次緊急會談。”
黃仁勳的眉頭,立刻皺了起來。“羅斯?他想乾什麼?推銷他們的垃圾債券嗎?”
“不,”cfo的聲音有些乾澀,“他說,他代表的,是一個非常有誠意的,來自中國的潛在戰略合作夥伴。”
黃仁勳沉默了。在現在這個節點上,任何帶有“合作”字眼的提議,都像海妖的歌聲,充滿了誘惑,也充滿了未知的危險。
……
第二天,洛杉磯,世紀城。
摩根士丹利摩天大樓頂層,那個可以俯瞰整個洛杉磯的“未來科技基金”辦公室裡。
黃仁勳見到了何維。
出乎他的意料,對方並不是一個年長的東方金融寡頭,而是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,甚至更年輕的,穿著簡單白襯衫的年輕人。
會議室的氣氛,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某種微妙的張力。
何維並沒有談論任何關於英偉達未來的宏偉藍圖。
他隻是安靜地,聽著黃仁勳,用他那極具感染力的、充滿了激情和技術細節的語言,闡述著英偉達未來三年的產品路線圖——從nv30到nv40,他描繪著一個gpu性能每六個月就將翻一倍的摩爾定律。
黃仁勳講完最後一個字,他期待地看著何維。
希望能從何維眼中看到一絲讚許或者興奮時,但他看到的卻是毫無波瀾的平靜。
何維站起了身,沒有對黃仁勳的技術路線圖做出任何評價。
他走到了會議室那塊巨大的觸摸式電子白板前,用他那修長的手指,在光滑的、冰冷的白色麵板上,輕輕地畫了一個不存在的方框。
“一個很漂亮的引擎,黃先生。”何維開口了,聲音不大,卻瞬間澆熄了黃仁勳所有的激情,“但它缺少一個,足夠堅固的車身。以及一個,能讓它跑起來的賽道。”
然後,他示意林秋宜。
林秋宜將一台“青蘋果”筆記本電腦,連接到了投影儀上。
屏幕上出現的,不是任何商業計劃書。
而是一段視頻。
【紅旗互動娛樂】秘密錄製的尚未發布的旗艦遊戲——新版《西遊》的實機演示視頻。
宏大的場景,細膩的人物建模,以及那種充滿了物理交互的、華麗到令人窒息的光影特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