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交接仍在繼續,律師和會計師們進進出出,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蟻,在搬運著一個舊時代的遺產。
但那扇薄薄的木門,隔絕了所有的嘈雜。
“cuda……”黃仁勳幾乎是下意識地,讀出了這個詞。
他的臉上,浮現出一種技術天才在麵對未知事物時,那種混合著困惑與警惕的表情,“這是什麼意思?另一個你們內部的產品代號嗎?”
“不。”何維搖了搖頭,他身體微微前傾,一字一頓地,說出了它的全稱。pute.unified.device.architecture.”
“計算統一設備架構。”
這幾個單詞,對於2001年的黃仁勳來說,是陌生的,毫無意義的組合。
他皺起了眉頭,試圖從自己那龐大的技術知識庫裡,找到與它對應的任何概念,但結果是一片空白。
何維沒有立刻解釋。
他站起身,走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著腳下那片充滿了創新與生機的矽穀。
“jensen黃仁勳的英文名),”何維的聲音,從窗邊傳來,“你看著窗外,你看到了什麼?高樓大廈,川流不息的汽車,來來往往的行人?”
“在我眼裡,”何維轉過身,目光如炬,“這些都是需要被計算的物理世界。天氣預報,背後是複雜流體力學的模擬;基因測序,是海量序列的比對和分析;金融市場的風險建模,是億萬次隨機概率的推演。這些問題,和畫一個三角形,渲染一個光影,有什麼共同點?”
黃仁勳沉默了,這個問題他想過,但是不知道答案。
“共同點是,”何維的聲音,帶著一種足以穿透靈魂的力量,“它們都可以被拆解成數以億計的,簡單而且可以被同時執行的數學問題。這就是並行計算。”
何維走回到黃仁勳的麵前,他的指節,在桌麵上那塊無形的區域,輕輕敲了敲。
“jensen,你花了半生的精力,去創造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並行計算引擎。你的gpu裡,有數百個,未來甚至會有數千個、數萬個處理核心。但是,這個世界,包括你自己在內,都把它當成了什麼?”
“一個隻能畫畫的工具。。”
何維的聲音裡,帶上了一絲近乎於惋惜的意味。
“你建造了一艘核動力航母,卻隻用它來釣魚。”
“你把一個擁有無窮力量的巨人,關在了一個名為‘圖形渲染’的小小的,黑暗的牢籠裡。而cuda,”何維的手指,輕輕地點了點那份合同上,那個奇怪的名字,“就是那把,能打開這個牢籠的,唯一的鑰匙。”
“它是一個全新的,統一的編程平台和架構。它將允許全世界任何一個程序員,去直接調用你gpu裡那數億個核心被禁錮的力量。”
“cuda,將開啟下一個時代。”
黃仁勳徹底僵住了。
何維的這番話,像一道創世的閃電,劈開了他固有的思維。
黃仁勳那顆天才的大腦,在瘋狂地運轉,他理解了何維所說的這一切,意味著何等恐怖的未來。
他眼中那因為失敗而熄滅的火焰,在這一刻,被重新點燃了。
他不假思索地拿起筆,在聘用合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……
三天後,紐約,曼哈頓,公園大道。
戴維·羅斯的辦公室裡,空氣中彌漫著勝利之後,慵懶而又醇厚的咖啡香氣。
“漂亮的收官,何。”羅斯將一杯煮好的藍山咖啡,遞到何維麵前。
“我們完成了對英偉達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權收購,總成本,比我們最初的預算,還要低百分之十五。董事會重組已經完成,你擁有了絕對的控製權。”
他靠在椅背上,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,對何維的欣賞與欽佩,“我從業三十年,從未見過如此精準,如此冷酷,卻又如此藝術的收購戰。”
“這不是結束,戴維。”何維端起咖啡杯,吹了吹浮在表麵上的泡沫,“這隻是一個開始。”
“當然。”羅斯笑了,“我已經讓我們的團隊,開始為這個新英偉達,準備重返納斯達克的ipo路演了。我相信,用不了一年,我們當初投入的每一分錢,都能收獲至少十倍的回報。華爾街會為這個‘王者歸來’的故事而瘋狂。”
何維沒有說話。
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羅斯,直到羅斯臉上的笑容,在何維那深不見底的目光中,漸漸變得有些不確定。
“何?”羅斯試探著問道,“有什麼不對嗎?”
何維將咖啡杯,輕輕地,放回了杯墊上。
沒有發出一絲聲響。
“你還記得,我們當初收購亞馬遜的時候,我提出的那個‘三位一體’的戰略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