鈦合金鑰匙的重量,很輕。
但馬斯克感覺自己托舉著的,是整個星球的重量。
他的大腦,那顆曾經可以同時處理火箭軌道和銀行代碼的天才大腦,此刻卻陷入了一片空白的混亂的風暴。
靈魂……
多麼古老,多麼廉價,又多麼誘人的詞彙。
在他最落魄的時候,一個親手毀掉了他一切的魔鬼,卻又向他,許諾了一個他隻能在夢裡觸碰的星辰大海。
這是一項荒謬,殘忍,卻又無法抗拒的交易。
何維沒有再多說一個字。
他隻是靜靜地,看著。
像一個高明的漁夫,看著那條他最想捕獲的,已經咬住了鉤的珍奇大魚,在做著最後的徒勞掙紮。
忽然,馬斯克將那枚冰冷的鈦合金鑰匙,緊緊地攥在了自己的掌心裡。
那個動作,抽乾了他全身最後一絲的力氣。
他沒有說“好”,也沒有說“我願意”。
他隻是抬起頭,用那雙重新燃起了火焰,卻又混雜著無儘複雜情緒的眼睛,看著何維。
用一種近乎於夢囈的嘶啞聲音,問出了一個完全不相乾的問題。
“那個跨音速湍流的模型,”他的聲音,帶著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特有的,對技術細節的偏執,“你的算法,是用納維斯托克斯方程,還是雷諾平均應力方程,來做的主體框架?”
“都不是。”何維搖了搖頭,“它們都太慢了。”
“我用的,是基於拉格朗日粒子追蹤的渦動力學模型。直接在原子尺度上進行模擬。”
馬斯克那張布滿血絲的臉上,表情瞬間凝固。
他的喉結,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。
他看著何維,就像看著一個,來自於未來的神。
一個真正的天才,是不會關心自己的靈魂歸屬的。
他們隻關心,那扇通往真理的大門,是否已經向他們敞開。
看到馬斯克的表情,何維笑了。
他知道,野馬已被馴服,大魚已經上鉤,靈魂交易已經達成。
……
三天後,亞利桑那州,佩吉市。
位於佩吉市南部的馬蹄灣是美國的著名景點。
科羅拉多河在格倫峽穀內形成一個270度的u形大拐彎。
經過數百萬年的侵蝕,奔騰的河水在這裡切割出了一道壯麗的峽穀,其形狀酷似馬蹄,因此得名。
這裡緊鄰89號美國國道,距離佩吉市中心大約隻有幾分鐘的車程。
巨大的馬蹄形峽穀,在腳下延伸,科羅拉多河如同一條綠色的綢帶,在紅色的砂岩之間,蜿蜒流淌,切割出億萬年的時光溝壑。
夕陽正緩緩落下,將天邊的雲彩和遠處的地平線,染成了一片金色,濃烈得如同梵高的畫作。
何維就坐在這壯麗得近乎不真實的懸崖邊上。
他沒有穿著昂貴的西裝,也沒有被一群保鏢簇擁。
他隻穿了一件最簡單的白色t恤,和一條卡其色的休閒褲,光著腳,任由那些還帶著白天餘溫的細膩紅砂,包裹著自己的腳趾。
他身旁,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。
乾燥的杜鬆木在火焰中,發出“劈啪”的輕響,散發出好聞的、帶有樹脂氣息的香氣。
火焰的光芒,在他的臉上,跳動著。
給他那張總是平靜得如同深潭的臉,染上了一層難得一見的塵世溫暖色彩。
林秋宜就坐在他旁邊。
她也脫掉了高跟鞋,學著他的樣子,將雙腳埋進溫暖的沙子裡。
她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,夕陽和火焰的光芒,將她婀娜的身材和美麗的臉龐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。
她沒有說話,隻是安靜地,將一根烤得外皮焦黃、滋滋冒油的羊排,遞給何維。
這是何維,在完成了對亞馬遜、英偉達、思科和埃隆·馬斯克這一係列驚心動魄的布局之後,給自己放的幾天假期。
沒有電話,沒有會議,沒有關於下一個千億級市場的戰略推演。
隻有篝火,星空,和身邊這個,安靜得仿佛能融化所有時光的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