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何維在博鼇論壇上的演講結束,巨大的會場並未像往常一樣爆發出禮節性的掌聲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持續了近半分鐘的、被巨大信息量衝擊到近乎失語的寂靜。
在場的每一個人,無論是國家的代表還是商業巨頭,都在拚命消化著剛剛聽到的一切。
“昆侖”平台、“三層合作模式”、“輸出生產線”……
這些詞彙如同宇宙大爆炸後的星雲,在他們的腦海中劇烈地碰撞、重組,構建出一個前所未見的、足以顛覆現有國際秩序的宏偉藍圖。
首先打破寂靜的,是那些來自發展中國家的代表。
一位來自阿根廷的航天官員猛地站起身,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高聲喊道:“何先生!我代表阿根廷國家航天委員會,正式申請加入您的‘全球夥伴計劃’!我們需要‘昆侖’平台,我們需要自己的衛星!”
他的聲音像一顆被投入滾油的火星,瞬間引爆了全場!
“巴西申請加入!”
“埃及航天局申請進行最高級彆的‘生態合作’!”
“我們阿聯酋,現在就要和你們談合同!”
會場在頃刻間變成了一個喧鬨的集市。
代表們潮水般地湧向發布台,每個人都想在第一時間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曆史機遇。
安保人員不得不迅速上前,圍成一道人牆,才勉強維持住秩序。
而在會場後排的角落裡,歐洲“聯合技術觀察團”的成員們,則像是被無形的結界籠罩,與周圍的狂熱隔絕開來。
德國專家克勞斯·舒爾茨摘下眼鏡,用力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,嘴裡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:“太瘋狂了……這完全顛覆了所有的商業邏輯……他們到底想做什麼?他們難道不擔心培養出自己的競爭對手嗎?”
“不,克勞斯,你還沒看懂。”
法國代表馬裡奧·讓呂克的聲音,在此刻卻顯得異常冷靜,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台上那個被人群簇擁、卻依舊從容鎮定的年輕身影,瞳孔深處閃爍著一抹混雜著敬畏、恐懼與極度興奮的複雜光芒。
“他們不是在培養競爭對手,他們是在製定標準。就像微軟的indos係統,也像穀歌的安卓。當全世界都在用你的平台、你的標準來製造衛星時,誰是真正的競爭對手?你就是生態本身!你就是規則的製定者!”
他深吸一口氣,語氣變得無比凝重:“我們以為這是一場關於火箭發射價格的戰爭,我們錯了。我們以為這是一場關於衛星製造技術的戰爭,我們也錯了。克勞斯,這是一場關於未來數十年、甚至上百年,太空遊戲‘規則製定權’的戰爭!而中國人,從一開始,瞄準的就是這個終極目標。”
“而我們,”讓呂克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,“歐洲,絕對不能在這場新規則的製定中,再次被邊緣化!”
他的目光轉向克勞斯,眼神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:“你我都很清楚,歐空局的官僚體係想要通過一項這樣重大的決議,需要多久。幾個月?甚至幾年?等到他們扯皮完畢,恐怕連湯都喝不上了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?”克勞斯似乎預感到了什麼。
“歐洲不能再作為一個整體猶豫不決了,”讓呂克斬釘截鐵地說道,“必須有人,率先跨出這一步。為了法蘭西,也為了歐洲的未來!”
……
博鼇論壇結束後的第三天,讓呂克一行便匆匆返回了歐洲。
他甚至沒有先回歐空局總部複命,而是直接飛抵巴黎,向法國國家空間研究中心es)的最高層,提交了一份長達五十頁的、內容詳儘到令人發指的秘密報告。
報告中,他不僅全麵闡述了“昆侖”計劃的技術細節和商業模式,更以一種近乎於危言聳聽的筆觸,描繪了歐洲航天產業在紅旗航天這頭“巨獸”麵前,岌岌可危的未來。
報告的最後一頁,是他用加粗的字體寫下的最終結論:
“……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:要麼,繼續被捆綁在美國的技術戰車上,眼睜睜看著我們的產業被中美兩國未來的太空競賽徹底碾碎;要麼,抓住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,放下西方的傲慢,以合作者的姿態,加入中國人構建的這個全新生態。這將是一次豪賭,但如果我們賭贏了,法國將擺脫對美國的技術依賴,並借助中國的廉價運力,一躍成為歐洲大陸在商業航天領域的絕對領導者!我請求,授權我部,立即與紅旗航天展開最高級彆的戰略合作談判!”
這份充滿了緊迫感與煽動性的報告,如同在法國航天界這片平靜的湖麵上,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。
整整一周時間,es內部都在進行著高強度的、爭吵不休的閉門會議。
親美派認為這是引狼入室,是向中國“投降”。
而以讓呂克為首的“務實派”則堅信,這是法國擺脫“美國技術枷鎖”、實現“戰略自主”的唯一機會,完全符合戴高樂主義以來法國追求獨立自主大國地位的傳統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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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,在權衡了巨大的商業利益和深遠的戰略價值後,法蘭西骨子裡的那份驕傲與實用主義,壓倒了對盟友的顧慮。
一份秘密授權,下達到了讓呂克的手中。
……
半個月後,巴黎,布爾歇機場。
何維乘坐的專機,在暮色中悄然降落。
沒有媒體,沒有歡迎儀式,前來接機的,隻有馬裡奧·讓呂克和他最核心的幾位助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