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七點四十五分,下班晚高峰,市中心的主乾道堵得水泄不通。
一個打賞豐厚的單子指名讓何維專送:“頂級和牛豪華套餐。八點整!紫荊府邸a棟九樓101!晚一秒就差評!”
“我呸!”何維啐了一口,“又是那個龜毛土豪!”
何維記得那家夥,一個腦滿腸肥的矮胖中年男人。
上次因為拒絕幫他提兩大袋發臭的垃圾下樓,就收獲了春天的第一個差評。
今晚又是那家夥,在晚高峰最堵的時候,指名讓何維限時專送,還特意附加了額外的打賞,生怕何維不接單。
何維心裡很清楚,那家夥就等著他送餐超時,用差評和投訴來報複他。
明知土豪沒安好心,何維仍然毫無壓力地點了接單。
“嗬嗬,紫荊府邸a棟九樓101是吧?指名專送還有額外的打賞。送上門的錢,不要白不要。”
何維相信自己的車技:“八點整送達,現在七點四十五,你覺得時間肯定不夠是吧?嗬嗬,你爺爺我隻要十分鐘就能送達。龜毛土豪,想整老子,沒門!”
彆人眼裡不可能準時送達的單子,在何維眼裡,就是小菜一碟。
到商家取了餐,導航上的路線堵得發紫,何維深吸一口氣,眼神變得異常專注。
紅燈?
隻要沒交警,那就是加速的指示燈!
他猛地一擰車把,二手電動車發出一陣嘎吱聲,如同泥鰍般滑進旁邊的非機動車道,隨即一個甩尾,無視身後一片罵聲,直接逆行插進了對麵的人行道。
對不起了您嘞!外賣小哥趕時間,借人行道秀一下車技。
這套行雲流水的違規操作,何維早已爛熟於心。
下一個路口,就在他準備表演“人行道漂移過彎”的時候,一輛黑色suv轎車猛地刹停在他前方,車門砰地打開。
一個穿著體麵,但頭發淩亂麵色慘白的女人,抱著一個嬰兒衝了過來,踉蹌著撲到他車前,帶著哭腔喊道:“師傅,師傅,求求你!”
何維嚇了一跳,差點沒把車把掰斷。
他定睛一看,女人懷裡的嬰兒小臉青紫,呼吸微弱,身體還在不時輕輕抽搐。
“師傅!孩子……孩子突然高燒抽過去了!”女人聲音顫抖,眼淚都要掉下來了:“我們被堵死了,救護車說還要等!求你,求你送我們去最近的醫院!多少錢我都給你!求你了!”
一瞬間,何維腦子裡閃過那個催命的訂單,閃過那個囂張的土豪,閃過超時後劈頭蓋臉的差評和罰款。
但他看到奄奄一息的嬰兒和女人絕望的眼神時,心軟了。
他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獨自一人帶他看病的艱辛。
“操!”
他低聲蹦了一句口頭禪,不是罵彆人,是罵這該死的堵車和自己剛才那瞬間的猶豫。
下一秒,他的急躁和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他將後座的保溫箱取下,掛在自己身上,換上了一種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溫和,說道:“上來,大姐,你彆急。”
他的聲音放得很低,生怕嚇到小嬰兒,“坐穩了,抱好孩子。哪個醫院近?我送你們去。”
“市婦幼,就在前麵兩個路口右轉,謝謝,太謝謝你了。”女人帶著濃重的鼻音,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側身坐上後座。
“抓好了。”何維輕聲叮囑,再次發動了電動車。
這一次,沒有風馳電掣,沒有橫衝直撞。
二手電動車像是被施了魔法,行駛異常平穩。
何維全神貫注,眼神敏銳地掃視著前方,手指精準地控製著速度和方向。
他不再搶行,不再鑽縫,而是像一位經驗豐富的舵手,駕駛著一葉小舟,在擁擠的車流中尋找最平穩最安全的航線。
後座的女人感受到了這份小心翼翼,嘴裡反複念叨著“謝謝”。
時間從未讓何維如此焦慮。
終於,婦幼保健院那亮著燈的急診大樓出現在前方。
何維將車穩穩停在入口旁。
“快!趕緊送孩子進去。”他催促道。
“謝謝你,”女人抱著孩子,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:“我掃你錢。多少都行。”
“不用。”何維擺擺手,語氣仍然溫和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:“救孩子要緊。”
他上前一步,扶女人下車。
女人感激地看他一眼,抱著孩子小跑著進入急診大廳。
何維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。
他長出一口氣,後背濕漉漉的,全是冷汗,感覺從未這麼緊張過。
他默默發動電動車,拐進小巷,悄然離去。
巷子口,何維在一個角落停好車,蹲在花壇邊,掏出手機。
屏幕上,單子嚴重超時,那個龜毛土豪不僅取消了訂單,還給了鮮紅的差評,外加投訴。
平台顯示,由於超時後何維沒有主動和用戶協商,規定時限內也沒有把取消的送餐返還給店鋪,平台判定他承擔全部責任,對他罰款加封號三個月。
罰款,何維認了。
但是封號三個月,卻是他無法承受之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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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維點了申訴,卻在上傳申訴材料停頓了好一會兒,最終點了取消。
他連那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,沒法證明是因為做好事而導致送餐超時。
“去特麼的。”何維毫不介意地笑笑,“如果這是做好事的代價,我認了。”
他把手機塞回褲兜裡,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。
他掏出隻剩半包的紅塔山,取出一支,按下防風打火機,啪嗒一聲響,打火機紅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動,點燃了他嘴裡的香煙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,醇香的煙草讓他精神一振,渾身的疲憊少了一些,但嘴裡的滋味還差點意思。
他從電動車保溫箱裡翻出一包辣條,撕開封口,拿出一根塞進嘴裡。
在送餐特彆累的時候,他習慣嚼根辣條,用極度的辣味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經。
劇烈的辣味直衝天靈蓋,嗆得他眼淚直流。
明天要還二手電動車的分期車貸,下個月的房租也要交了。
被平台扣了罰款,全部的身家隻剩87元,還不夠這幾天吃飯。
更無奈是被封號三個月!
接下來的三個月,吃住都成問題。
何維感到深深地無力,不知道怎麼才能活下去。
山裡老家的房子漏雨了,媽媽說維修的錢還差三千。
是留在這座城市繼續掙紮?還是卷鋪蓋回老家?
何維非常迷茫。
他沒做過壞事,隻想努力活著混口飯吃,為什麼會那麼難?
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,周圍的一切,突然靜止了。
來來往往的行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像是被施了定身術。
道路上車流也突然停止,仿佛同時集體拋錨。
何維剛吐出的白色煙圈,也在他眼前瞬間凝結,像是一團白色的幽靈。
“不是吧!”
何維嘴裡的辣條都忘了嚼:“今天出門踩狗屎了?還是這辣條有毒?”
他環顧四周,隻見路口的汽車輪離地三厘米,懸停在道路左側,濺起的水花浮在半空,如同凍結的冰晶。
路邊大排檔裡的食客舉杯飲酒,酒杯靜止在嘴邊遲遲不動,食客臉上一直保持著燦爛的笑容。
喧鬨的街道瞬間變成了室外蠟像館,街上的行人凝固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蠟像,保持著上一秒的姿態和神情。
唯一能動的,隻有何維。
“我靠!”何維懵了,大腦瞬間宕機。
他下意識地掐了下自己,疼,不是做夢!
難道自己覺醒了時間停止的異能?
可他既沒被雷劈也沒掉下懸崖啊!
他試探著抬起腳,地麵的反作用力正常。
他小心翼翼地繞過一輛靜止的出租車,司機大哥保持著打哈欠的姿勢,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。
何維手賤地戳了戳司機大哥油膩的臉,“嘿。”何維大叫一聲,向後一跳,自言自語道:“牛嗶了!有彈性,膚感真實,不是幻覺。”
他的心臟因為這超現實的景象狂跳起來。
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但這種感覺簡直酷斃了!
他開始盤算著是不是可以趁機去銀行搶點什麼。
路邊有個jk美少女,一動不動,看起來青春靚麗嫵媚動人……
呸呸呸,何維你可當個人吧!
然而,他的興奮沒持續幾秒,周圍的空間就開始輕微地振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