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個十年過去。
何維在這片洪荒大地上已經生活了七十七年。
七十七年,足以讓一個呱呱墜地的嬰兒,變成一個拄著拐杖、兒孫滿堂的老者。
而何維,依然是那個二十一歲的青年模樣。
隻是他的眼神,沉澱了遠超年齡的滄桑。
那是一種古井般的深邃,偶爾的漣漪,是現代靈魂與史前孤寂的碰撞。
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,何維騎在一匹神駿的普氏野馬背上,緩緩而行。
這匹馬是他親手馴養的第三代野馬,毛色純正,肌肉線條流暢,耐力與爆發力遠超它的祖先。
他的身後,跟著十頭體型矯健的巨狼。
它們是熹微的血脈,延續至今已是第六代。
對何維的服從,幾乎已經刻進了它們的基因裡。
他來到七十七年前,他撞死狼獾的那道懸崖邊上,俯瞰河穀,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。
河穀盆地,水草豐美。
超過二百隻亞洲盤羊像移動的雲朵,十幾隻牧羊狼的看管下,悠閒地啃食青草。
十幾隻牧羊狼,是何維耗費數十年時間訓練出的成果,效率極高。
羊群為部落提供著穩定可靠的肉、奶和羊毛來源。
不遠處的馬廄裡,四十多匹普氏野馬打著響鼻,甩動尾巴。
它們是部落的“快速反應部隊”,是何維拓展探索半徑的生命線。
這片田園牧歌式的河穀,是他花了將近八十年時間,親手打造出的養老聖地。
換做其他人,坐擁如此領地,應該心滿意足。
而何維此刻,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煩躁。
他翻身下馬,走到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蒼天大樹前,從腰間抽出一柄石斧。
這柄斧頭是他目前的最高水平傑作,斧身是密度最高的硬木,斧刃是一塊精心打磨的黑色燧石,用浸泡過樹脂的獸筋牢牢捆綁,可以說是石器的巔峰。
何維深吸一口氣,雙臂肌肉賁張,用儘全身力氣,一斧劈在樹乾上。
“當!”
一聲脆響,火星四濺。
堅硬的樹乾上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印。
而他手中的石斧,那塊千挑萬選的燧石斧刃,卻應聲崩裂,碎成幾片。鋒利的碎片劃過他的手背,留下一道血痕。
何維麵無表情地看著掌心的傷口。
令他心煩的不是這道傷,而是這柄斧頭。
“廢物。”
這該死的石器!
他低聲咒罵一句,將手中殘破的木柄狠狠摔在地上。
這幾十年來,他受夠了。
他受夠了耗費數天時間,才能勉強砍倒一棵大樹。
他受夠了用骨針縫製獸皮,針眼粗大,針身易斷。
他受夠了挖一個陷阱,隻能用石鋤一寸寸地刨,效率低得令人發指。
他受夠了腦子裡裝著現代科技,手上卻隻有一堆破石頭。
他渴望一把金屬斧頭,渴望一把青銅劍,哪怕隻是一根最粗糙的鐵錘,也能夠讓他有更大的作為。
他想建造更堅固的房屋,而不是至今仍住在那個冬冷夏熱的山洞裡當穴居人。
他想製作更精密的工具,想擁有一口真正的鐵鍋,而不是用那個早已坑坑窪窪的鋁製保溫箱燒水。
他甚至想過,如果能冶煉出銅,他或許能拉出銅線,重現最簡單的發電機。
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