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詞，像一把利斧，劈開他死寂的內心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。
他已經快要忘記電燈的光芒，快要忘記網絡的速度，快要忘記屏幕上跳動的像素。
他的手機早已變成一塊沒有任何功用的板磚，靜靜躺在山洞最深處的獸皮包裹裡，成為一件無從考證的“未來遺物”。
科技的停滯，像一堵無形的牆，將他所有的雄心壯誌，都圈禁在這片秩序井然的田園牧歌裡。
為了試圖打破這堵牆，他付出過巨大的努力。
過去幾十年來，他幾乎走遍了方圓百裡內的每一寸土地。
他將各種顏色、各種質地的石頭帶回山洞。
他建起一個簡陋的土窯，沒日沒夜地煆燒。
他希望看到紅色的赤鐵礦石在高溫下變軟，流淌出鐵水。
他希望看到綠色的孔雀石融化，析出那抹代表文明曙光的銅紅。
可結果，隻有一次次的失望。
他燒裂了無數花崗岩，燒爆了無數石灰石，燒出了幾塊意外的陶器，甚至在一塊不起眼的黑色石頭裡，燒出了一種外觀璀璨但屁用沒有的石英結晶。
他始終沒有找到任何一種金屬礦石。
沒有鐵，沒有銅，甚至連錫和鉛的影子都沒有。
這片土地，仿佛被神明詛咒過，地殼之下，除了石頭，還是石頭。
關鍵資源的匱乏，不僅體現在礦產上。
在植物方麵，也讓他感到絕望。
作為一位資深的“史前神農”，他的“本草綱目”早已從最初的山洞石壁，升級到了幾十張鞣製好的巨大獸皮。
上麵用圖畫和自創的符號，詳細記錄了上百種植物的形態、功用和毒性。
他找到了可以提供澱粉的“豬拱寶”，找到了可以補充鹽分的“鹹羊草”，找到了各種各樣的調味品、藥材和纖維植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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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最渴望的，能夠奠定農耕文明基石的農作物，卻一株也沒有。
沒有水稻，沒有小麥，沒有大豆，甚至連小米的祖先狗尾草都沒有。
媽的，此地，不可久留。
這片他生活了七十七年的家園，這片他親手建立的領地，已經從一個安全的港灣，變成了一個華麗的囚籠。
他必須離開這裡。
去尋找一個擁有金屬礦藏和穀物種子的新世界。
這個念頭一旦萌生，就像燎原的星火，再也無法撲滅。
何維回到山洞。
這裡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狹窄陰暗的巢穴。
經過幾十年的不斷擴建，山洞已經初具規模，堆放獸皮和工具的儲藏間，熏製肉乾的煙熏室，以及他自己居住的主臥，一切都那麼熟悉而且舒適。
主臥的石壁上，還殘留著最初用石炭畫下的正字。
那些筆畫早已模糊不清，被後來不斷更新的“史前本草綱目”獸皮地圖所覆蓋。
何維走到山洞最深處，那裡並排擺放著幾個小小的石塚。
是青瞳，藏鋒，二餅，掠影，挽霜，還有熹微的安息之地。
何維親手將它們埋葬在這裡，讓它們永遠守護著這裡。
每一次死彆，都像是一把鈍刀，在他的心上反複切割。
長生的傷痛，在這些時刻，顯得格外紮心。
他伸出手，輕輕撫摸著它們的墓碑：一塊塊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板。
“老夥計們，我要走了。”他的聲音很輕，略帶哽咽，“這裡很安逸，很安全。再待下去，我怕我會變成一個廢物，我得出去尋找一條出路。”
他站起身，眼神恢複了堅定。
探索的計劃，在他的腦中快速成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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