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次結合了遊牧、遷徙與找礦的遠征,其艱難程度,遠遠超出了何維最壞的預想。
進入山脈的第一天,他就明白了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麼。
這裡沒有路。
或者說,野獸踩出的小徑,就是唯一的路。
這些路時常被陡峭的岩壁和濃密的灌木截斷。
他們隻能繞行,有時候一繞就是大半天。
隊伍前進的速度被拖累到極致,一天下來,直線距離也推進不了幾公裡。
最大的麻煩,來自那二百多隻亞洲盤羊。
在青狼穀的安逸生活,早已磨滅了它們祖先的野性。
這些羊,或者說“移動的肉罐頭”,膽子比兔子還小。
一片被風吹動的樹葉,一隻從草叢裡躥出的野雞,甚至一塊滾落的山石,都能引發羊群的集體恐慌。
“咩——”
尖銳的嘶鳴刺破山林的寂靜,領頭的一隻蠢羊掉頭就跑,整個羊群立刻如同炸開的鍋,四散奔逃。
“該死!”
何維咒罵一聲,立刻指揮牧羊狼。
“上!把它們給我圈回來!”
十幾頭牧羊狼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去,它們壓低身體,露出獠牙,用低沉的咆哮和精準的奔跑路線,截斷羊群的去路,將這些嚇破了膽的家夥重新聚攏。
混亂之中,總有那麼幾隻倒黴蛋,要麼滾下山坡摔斷了腿,要麼慌不擇路卡在石縫裡。
每到這時,何維就得親自上陣,把受傷的羊處理掉,變成當晚的晚餐,把卡住的羊拽出來,免得它成為其它野獸的盤中餐。
僅僅是管理這群嬌氣的盤羊,就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。
如果說白天的行軍是體力的消耗,那麼夜晚的宿營則是對精神的折磨。
何維必須在太陽落山前,找到一處背風向陽靠近水源,且地勢相對開闊的宿營地。
隊伍停下後,他會立刻讓頭狼帶領護衛隊,以營地為中心,向外巡邏,清理掉附近潛在的小型掠食者,用氣味和嚎叫聲標記領地。
牧羊狼則將羊群趕到營地中央,將馬群圍在中間,形成一道血肉防線。
而何維自己,則要進行最重要的工作——生火。
用燧石取火的技巧他早已無比純熟,但在這潮濕的山林裡,尋找乾燥的引火物和木柴,依然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。
橘紅色的篝火終於升起,將溫暖和光明投向四周,驅散了山風的寒意,何維稍稍鬆一口氣。
“開飯了,你們這群惹禍精。”
何維一邊烤著羊肉,一邊沒好氣地對著狼群念叨。
濃鬱的肉香在林間彌散開來,他將烤好的肉分給辛勞一天的狼群,自己則撕下一塊,配著“豬拱寶”和“鹹羊草”慢慢咀嚼。
吃飽之後,何維對著狼群吐槽:“崽子們,說實話,我現在有點搞不懂自己的職業定位。我究竟是史前霸主,文明重啟者,還是一個獸醫、保姆、營地長、廚子、保安?這工作強度,996的福報都得自愧不如,這簡直是一天24小時,一周七天連軸轉。”
遷徙、宿營、再遷徙。
日子就在這種枯燥而緊張的節奏中一天天過去。
每到一處新的山穀,或經過一條新的河灘,何維都會像一個虔誠的尋寶者,仔細搜尋那些外表奇特的石頭。
他沒有地質錘,就用最堅硬的石錘去敲。
他沒有放大鏡,就隻能蹲著、跪著、趴著仔細去觀察石頭。
他格外關注那些顏色異常的石頭。
鮮豔的綠色,讓他聯想到銅鏽。
深沉的紅褐色,讓他聯想到鐵礦。
還有那些比普通石頭重得多的黑色石塊,也一並被他收入囊中。
每當收集到幾十斤“樣品”後,他就會選擇一處相對安全的地點,建立一個臨時營地,停留幾個月。
然後,開始他那套已經重複了無數遍的儀式——建窯燒石。
他在地上挖出一個半米深的坑,用附近能找到的粘性泥土混合碎草,糊成一個簡陋的土窯。
在窯底留出通風口,再用石片搭建一個架子,將“樣品”放上去。
接著,他會花費幾天時間,去燒製大量的木炭。
一切準備就緒後,他會將木炭填滿土窯,用最後一塊泥坯封住窯口,點火。
這是最耗費心神,也最充滿期待的時刻。
他不分晝夜地守在窯邊,不斷從通風口添加木炭,維持窯內的高溫。
橘紅色的火光從通風口噴出,發出呼呼的聲響,仿佛一頭正在咆哮的史前巨獸。
窯內的溫度,是他能達到的極限。
他希望,這極限的溫度,能帶來奇跡。
每一次開窯,都像一場豪賭的開牌。
他懷著激動與忐忑的心情,敲開冷卻後的土窯。
然後,麵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
他寄予厚望的綠色石頭,燒完後變成一堆黑色的玻璃狀熔渣,一碰就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