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這個部落，被何維賜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。
她看著何維，眼中流露出順從與感激，然後輕輕地，試探性地念出自己的新名字。
“月……”
發音有些生澀，但聽起來溫柔悅耳。
何維滿意地點點頭。就叫她阿月吧。
何維蹲下身，開始了他的“史前社會學田野調查”。
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障礙。
但他有更原始，也更直觀的辦法。
他找來一塊被刮乾淨的獸皮，用一截燃燒過的木炭，在上麵畫了一個簡筆畫小人，代表阿月。
然後，他又畫了一個代表這裡的薩滿巫師部落的山洞營地。
他指指阿????月，又指指部落營地，然後畫了一個問號，眼神中充滿了詢問。
何維試圖用肢體語言和簡筆畫來詢問：你，不是這裡的人，你是從哪裡來的？
阿月明顯比其他族人聰明，她很快就明白了何維的意思。
她的臉上，瞬間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悲傷和恐懼的複雜情緒。
她的目光變得悠遠，仿佛穿透了窩棚的頂，望向了遙遠的天際。
她接過何維手中的木炭，猶豫了許久，開始在獸皮上勾勒。
她的畫很稚嫩，線條歪歪扭扭，但意思卻很明確。
她先畫了一個和現在這個營地完全不同的地方。
那裡有一條大河，河邊長著茂密的蘆葦。
河邊有很多圓形的、用泥土和茅草搭成的房子。
房子旁邊，還有一片被圈起來的土地，上麵畫著一串串類似穀穗的東西。
農業種植。
何維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難道是個已經學會農耕的部落！
阿月又畫了很多小人，那些小人不像這個部落的族人那樣圍著簡陋的獸皮，而是穿著看起來更整齊的、用植物纖維編織的衣服。
亞麻，紡織！
何維倒吸一口涼氣，目不轉睛地看著阿月，像是看著人形寶藏。
阿月的畫麵一轉。
阿月畫了很多手持武器，臉上塗滿油彩的薩滿巫師的戰士，正在攻擊她的家園。
她的家園燃起了熊熊大火，族人在奔跑、在哭喊，在倒下。
她畫了一個小小的自己，被一個強壯的薩滿巫師戰士扛在肩上，離家越來越遠。
何維明白了。
她的部落被毀滅了，她是被擄掠來的戰利品。
這也是為什麼她在這個部落裡地位低下，甚至她的孩子阿雅，都要被當做狩獵的誘餌。
因為她們是外來者，是奴隸。
阿月畫完，早已淚流滿麵，她丟下木炭，抱著阿雅，發出壓抑的嗚咽。
何維輕輕拍著她的背，無聲地安慰。
他的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一個使用穀物學會紡織的農耕部落，竟然被一個野蠻的薩滿巫師部落毀滅了，這在人類文明曆史上該是多麼慘痛的損失啊！
不是說先進戰勝落後，文明戰勝野蠻嗎？
為什麼會有落後的蠻族征服先進的文明？
曆史跟他以前學的完全不一樣啊！
等阿月的情緒稍微平複，何維再次拿起木炭，在獸皮上畫了一個簡筆畫，一串葡萄似的球狀物，然後用碳粉塗黑，代表他那找了七年都沒找到的金屬礦石。
他指指阿蘇的家鄉，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。
阿月搖搖頭。
她的部落，也隻使用石頭和木頭。
何維心中的火焰，熄滅了一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