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遷徙開始後的第二個月,最初的亢奮與希望,被日複一日的枯燥和艱辛,無情地研磨成揮之不去的疲憊。
洪荒時代,沒有路。
每一腳踩下去,都是對未知的探索。
整個部落,就像一隻巨大的、行動遲緩的蝸牛,在廣袤無垠的綠色畫布上,拖著它那沉重的、名為“家當”的殼,留下了一道淺淺的、曲折的印記。
這天下午,隊伍的前進,被一條湍急的河流徹底阻斷。
河麵不算特彆寬,大約有五六十米,但水流異常洶湧,渾濁的河水裹挾著泥沙,拍打著岸邊的岩石,發出沉悶的轟鳴。
對於人和馬來說,小心一點尚可渡過。
但對於那一百多隻膽小如鼠的盤羊,還有部落裡那十幾個年幼的孩子來說,這條河,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。
“停!”
何維勒住戰馬,舉起右手,整個隊伍立刻停了下來。
商帶著幾個獵人跑到河邊,用長矛試了試水深,又看了看水流的速度,回頭對著何維,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。
他知道,強行渡河,至少會損失三分之一的羊,甚至可能有孩子被衝走。
部落裡的女人們也圍了過來,她們看著這條憤怒的河流,臉上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,又被澆上了一盆冷水。
她們習慣性地看向何維,等待著她們無所不能的首領,拿出新的神跡。
“又是神跡,你們當神跡是大白菜嗎,想有就有。”何維在心裡吐槽,“真想把你們一個個全丟過去,自己撲騰著遊吧。”
他翻身下馬,獨自一人在河邊踱步,大腦飛速運轉。
砍樹搭橋?
河麵太寬,沒有足夠長、足夠堅固的樹木。而且耗時太久,部落耗不起。
繞路?
從地圖上看,這條河向南北兩個方向延伸出上百公裡,繞路意味著至少多走半個月,風險更大。
何維的目光,最終落在了河對岸那些高大挺拔的樹木,以及河邊茂密的藤蔓上。
一個念頭,在他腦海中成型。
既然橋行不通,那就走水路。
“商!”何維喊道。
商立刻跑到他麵前。
“看,”何維指著河裡的水,“我們,劃過去。”
“劃?”商的臉上寫滿了問號。
何維不再解釋,直接下達命令。
“你,帶上所有人,砍樹,要那種最粗最直的。”
“你,”他又指向另一個年輕獵人,“帶一些女人,去收集那些最結實的藤蔓。”
雖然不理解首領的意圖,但命令必須執行。
商立刻行動起來,帶領部落裡所有的勞動力投入到這場浩大的工程中。
石斧砍在堅硬的樹乾上,發出“梆梆”的聲響,效率低得令人發指。
何維看不下去,他親自上陣,抽出自己的石斧。
他深吸一口氣,手臂上的肌肉如同虯龍般墳起,斧刃帶著風聲,精準而有力地劈在樹乾的同一個位置。
一斧,兩斧,三斧……
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,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,在他手中,僅僅用了半個多小時,就轟然倒地。
這種力量和技巧,再次刷新了部落成員對他的認知。
有了何維的示範和帶動,所有人的乾勁都被激發出來。
砍樹的砍樹,削枝的削枝,收集藤蔓的收集藤蔓。
整個河岸,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露天工廠。
何維用木炭在地上畫出圖紙,向商和阿月解釋他的構想——製造木筏。
用十幾根粗大的原木並排擺放,再用更細的木頭橫向固定,最後用浸泡過水的堅韌藤蔓,以十字交叉的方式,將整個結構死死捆綁在一起。
這在現代連小學生都懂的浮力原理,在這個時代,卻是不折不扣的黑科技。
阿月很快就領悟了何維的意圖,她充當起翻譯和助手的角色,將何維複雜的指令,用更簡單的語言和手勢,傳達給每一個族人。
阿雅則像個好奇寶寶,圍著何維團團轉,看著地上的圖紙,又看看那些被搬運過來的木頭,眼睛裡閃爍著求知的光。
夜幕降臨,河岸邊燃起了十幾堆篝火。
勞累了一天的族人們,圍坐在火堆旁,啃食著熏烤的犀牛肉。
而何維,卻依舊在忙碌。
他獨自一人,坐在離人群稍遠的一塊岩石上,就著火光,反複檢查著地上的圖紙,修改著木筏的結構細節。
他需要確保萬無一失。
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傳來。
何維沒有抬頭,他知道是誰。
阿月端著一個蚌殼碗,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