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兵”蒙羞的陰影,在銅都城上空盤旋了一夜。
清晨,工匠區的爐火依舊,但氣氛卻大不相同。
再沒有那種初獲成功的狂喜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而堅定的執著。矛的伐木隊依舊在出工,但他們看向手中嶄新銅斧的眼神,多了一絲小心翼翼,再不敢用儘全力。
改變,迫在眉睫。
何維沒有浪費任何時間。
他當眾宣布,將組建一支探險隊,去尋找那能讓紅銅脫胎換骨的“黑色靈魂”。
這一次的隊伍,精簡到了極致。
何維,作為無可爭議的領袖與知識核心。
商,是移動的堡壘,是隊伍最可靠的守護者。
阿月,她是地圖的持有者,更是這趟尋根之旅的情感紐帶。
最後一人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是燧長老。
“長老,您年紀大了,路途艱險……”堅試圖勸阻。
燧卻挺直了他那佝僂的腰板,眼中燃燒著不容置疑的火焰:“隻有我,親眼見過那黑色的沙子。也隻有我,能分辨出我們找到的東西,究竟能不能點燃真正的神火。我必須去!”
何維看著他,點了點頭。
他需要這位冶金大師的現場鑒定。
頭狼,則像一道無聲的命令,早已蹲在隊伍前方,等待出發。
他們沒有動用笨重的馬車,隻是騎上三匹最矯健的戰馬,帶上必要的武器、食物,以及幾個用來挖掘和淘洗的陶盆。
骨板地圖上的標記很簡陋,沒有比例,沒有方向,隻有幾個標誌性的圖形:一座三指狀的山峰,一棵分叉的巨大枯樹,以及最終的目的地——一個劇烈拐彎的河道。
他們沿著長河的支流,一路向西。
熟悉的平原,很快被起伏的丘陵所取代。空氣變得濕潤而涼爽,林木也愈發茂密。
兩天的跋涉,枯燥而緊張。
頭狼數次發出警告,讓他們避開了潛伏的劍齒虎和一窩憤怒的洞熊。
第三天中午,阿月指著遠處天際線上的一座山,激動地叫了起來。
“看!三指山!跟父親畫的一樣!”
那座山峰果然像一隻伸向天空的巨大手掌,三根石指清晰可辨。
找到了第一個坐標,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。
他們調整方向,朝著那座山峰前進。又花了半天時間,他們終於找到了地圖上的第二個標誌物——那棵巨大的、早已被雷電劈成兩半的枯樹。
枯樹之下,一條更為湍急的河流,從山穀深處奔騰而出,卷著白色的浪花,一路向東。
“就是這裡。”阿月看著地圖,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象,“父親標記的那個河灣,應該就在這條河的下遊。”
他們沿著河岸繼續前行。河水衝刷著兩岸的岩石,發出震耳的轟鳴。
走了約莫一個時辰,前方豁然開朗。
河流在這裡拐了一個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彎,水流驟然變緩,在拐彎的內側,形成了一片開闊平坦的沙灘。
陽光下,沙灘上鋪滿了各色的卵石和灰黃的沙子,看起來與任何普通的河灘都沒有區彆。
商和燧都有些失望。
這裡……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彆的“黑沙”。
隻有何維,眼神亮了起來。
他知道,這正是最有可能的地方。
他翻身下馬,走到河灣內側,水流最平緩的地方。
他對眾人說:“你們想,如果水裡有一種比普通沙石重很多的石頭,當水流速度減慢時,會發生什麼?”
商撓撓頭:“重的東西……應該會先沉下來?”
“完全正確。”何維讚許地看了他一眼,“它們會被水流篩選出來,就沉積在這裡。大祭司烈找到它,靠的是無數次的嘗試和運氣。而我們,要靠知識。”
他脫下獸皮靴,卷起褲腿,走到及膝深的水中,將一個帶來的陶盆斜插入水底的沙層。
他挖起滿滿一盆的沙水混合物,回到岸上。
“看好了。”
何維半蹲下來,開始有節奏地晃動陶盆。
他讓盆中的水形成一個漩渦,帶著較輕的泥沙,一波波地從盆口漫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