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禾……死了?”
這三個字,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山穀,在漁和她身後所有女人的心中,激起了滔天巨浪。
她們臉上的表情,在短短數息之內,經曆了從震驚、懷疑,到狂喜,再到最終的茫然。
那個將她們驅逐至此,讓她們在深山中掙紮求生十年的血仇大敵,那個如同噩夢般籠罩著她們的暴君,就這麼……死了?
消息來得太過突然,美好得像一個最虛幻的夢境。
漁的身體晃了晃,她身後的一個女人急忙扶住了她。
她死死地盯著阿月,試圖從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上,分辨出這句話的真假。
“不止是他。”阿月深吸一口氣,用最簡潔的語言,講述著這幾個月來發生的、翻天覆地的變化,“骸骨部落也已經覆滅,原來的大河部落也不複存在。現在,隻有一個新的家園——銅都城。是他,何維,建立了這座城市。”
她的話語中充滿了驕傲,但漁的眼神,卻並未因此而變得柔和。
相反,當她再次看向何維時,那種深入骨髓的警惕,非但沒有減少,反而變得更加銳利。
“一個男人,殺死了另一個男人,然後取而代之。”漁的聲音恢複了冰冷,她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,“對我來說,這隻不過是頭狼換了一隻,但狼,依然是狼。我們憑什麼相信你?”
她不相信眼淚,不相信故事,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力量。
在這殘酷的叢林裡,隻有強者才能製定規則。
何維,顯然是一個更強大的強者。
“漁姐,你怎麼能這麼說!”阿月急了,“何維他不一樣!”
“有什麼不一樣?”漁打斷了她,目光直視著何維,充滿了挑釁,“因為他更強大?還是因為他更會蠱惑人心?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十年,早就學會了一個道理——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承諾,尤其是手握權力的男人。”
她身後的女人們,也都露出了認同的神色。
她們的眼神裡,寫滿了對雄性生物根深蒂固的不信任。
十年,足以讓她們學會用自己的雙手,建立一套全新的、隻屬於她們的生存法則。
在這套法則裡,沒有男人,沒有首領,隻有彼此依靠的姐妹。
商聽著這話,眉頭緊鎖,手已經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銅斧上。
他無法容忍任何人如此質疑他的首領。
何維卻笑了。
他揮手製止了蠢蠢欲動的商,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像刺蝟一樣、渾身帶刺的女人。
他欣賞她的警惕,也理解她的邏輯。
對於一群被主流社會遺棄、在叢林法則中掙紮求生的遺民來說,懷疑,是她們能活到今天的、最重要的武器。
“你說的沒錯。”何維開口,他的坦然,反而讓漁有些意外,“信任,從來不是靠嘴巴說出來的。那你說,要怎樣,你才肯相信我們沒有惡意?”
漁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拋回給自己。
她冷笑一聲,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維。
他雖然身材挺拔,但與身邊那個鐵塔般的大漢商相比,並不顯得有多麼孔武有力。
在她的認知裡,判斷一個男人的實力,最直接的方式,就是戰鬥。
“很簡單。”漁從背後解下一柄用獸骨打磨得異常鋒利的短矛,矛尖遙遙指向何維,“打一場。如果你能赤手空拳,贏過我。我就相信,你至少是一個有資格和我平等對話的人。如果你輸了……就帶著你的人,滾出我們的山穀,永遠不要再回來。”
此言一出,阿月和燧長老都大驚失色。
“漁!你瘋了!他是首領!”燧長老急道。
“在這裡,沒有首領,隻有獵人和獵物。”漁的眼神,如同一頭鎖定目標的母獅,充滿了野性的戰意。
商更是氣得須發皆張,向前一步怒吼道:“你算什麼東西!也敢挑戰我們的首領!”
“住口,商。”何維的聲音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他製止了所有人。
他看著漁,看著她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,忽然覺得這趟旅程,變得越來越有趣了。
他需要這些女人的幫助。
她們熟悉這裡的地形,她們掌握著頂級的野外生存技能,她們將是未來銅都城重要的組成部分。
而要征服她們,尤其是征服眼前這個桀驁不馴的領袖,靠身份和語言是徒勞的。
唯一的語言,是力量。
一種她能理解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