燧長老那聲嘶啞的呐喊,如同一道命令,瞬間點燃了整個匠人區的狂熱。
八個壯漢再次推動巨大的皮囊風箱,那沉重的、如同巨獸心跳般的“呼呼”聲,再一次在銅都城上空回響。
矛和他手下的壯漢,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。
這風箱的每一次鼓動,都代表著他們辛苦燒製的木炭,正在轉化為純粹的熱量。
他們不再是旁觀者,而是這偉大創造中不可或缺的一環。
漁和她的五個女刺客,則安靜地站在人群的邊緣,眼神銳利地觀察著每一個細節。
她們不理解這複雜的工序,但她們能感受到那種即將有大事發生的、凝重而熾熱的氣氛。
熔爐的爐膛,在強風的助燃下,顏色迅速從暗紅轉向了刺眼的橘白。
灼人的熱浪滾滾而來,將每個人的臉都映照得一片通紅。
“上銅料!”燧長老的聲音,已經完全被熔爐的咆哮所吞噬,但他每一個手勢,都精準地傳達著他的意圖。
山民匠人將一塊塊赤紅的銅錠,從爐口投入。
這一次,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,銅錠幾乎在接觸到爐底木炭的瞬間,就開始融化,彙成一灘明亮的、流動的金紅色液體。
燧長老的表情,無比莊重。
他沒有立刻下令投入錫礦。
他在等待,他在判斷著爐內的溫度,等待最合適的時機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終於,燧的眼睛猛地一亮。
他對著何維,重重地點頭。
何維接過商手中的那一小袋、承載了所有人希望的砂錫礦石。
他沒有交給任何人,而是親自走上加料的木台,站在那灼人的熱浪前。
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,他解開獸皮袋,將那沉甸甸的、閃爍著奇異光澤的黑色沙子,緩緩地、均勻地,灑入了那片金紅色的銅液之中。
如同往滾油中加入了一瓢冷水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聲劇烈的聲響從爐內傳來。
一股青白色的煙霧,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火花,從爐口猛地噴湧而出。
熔爐的咆哮,仿佛也在這瞬間,變得更加深沉和雄渾。
爐膛內,那原本純淨的金紅色銅液,在吞噬了黑色的沙子後,開始了劇烈的翻滾。
它的顏色,在發生著某種奇妙的變化。
一絲淡淡的青綠色,如同有生命的藤蔓,在那金紅色的液體中蔓延、生長、融合。
最後,整爐的液體,都變成了一種全新的顏色。
那是一種混合了太陽的璀璨與深海的青金色液體。它比之前的純銅液,顯得更加粘稠、厚重,也更加明亮。
“神跡……這是真正的神跡……”
燧長老喃喃自語,他伸出乾枯的手,仿佛想要觸摸那片流淌的光芒,淚水沿著他滿是皺紋的臉頰,肆意地流淌。
何維從木台上走下,平靜地說道:“開爐,出液。”
兩個最勇敢的山民匠人,用長長的鐵木杠杆,再次撬開了出銅口。
青金色的洪流,奔湧而出。
它順著引導槽,流入早已準備好的陶範之中。
這一次,人們不再是為了單純的金屬而歡呼。
他們親眼見證了一種物質,在火焰中脫胎換骨,變成了另外一種更高級的存在。
當最後一滴銅液流入模具,喧鬨的人群再次安靜下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那十幾件剛剛成型的、還散發著驚人熱量的陶範上。
等待。
焦急而又充滿希望的等待。
這一次的冷卻時間,似乎比上一次要短一些。
當陶範的顏色從通紅變為暗紅時,燧長老便迫不及待地帶著人,用石錘敲碎了最外層的一件斧範。
“哢嚓。”
隨著陶範的碎裂。
一柄嶄新的、造型與之前赤銅斧一般無二的戰斧,呈現在所有人麵前。
它的顏色,是那種帶著淡淡黃色光澤的青銅色,與烈大祭司留下的那柄神兵,如出一轍。
何維上前,將它拿起。
入手的感覺,明顯比同體積的赤銅斧要重上幾分。
他用手指輕輕一彈斧身。
“嗡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