燧長老的話,如同一盆冰水,澆在了何維那顆因農業革命而火熱的心上。
木炭告急,錫礦短缺。
這兩個問題,像兩隻無形的大手,死死地扼住了銅都城發展的咽喉。
青銅,是這座城市的血液。
而木炭和錫礦,就是製造血液的養料。
沒有了養料,心臟跳動得再強勁,最終也隻能迎來衰竭。
何維沉默了。
他習慣性地在屋中踱步,這是他深度思考時的標誌性動作。
他看著窗外的明月,不停地思考著。
擴充燒炭隊的人數?
不行,那會加速樹木的過度砍伐,破壞植被,導致水土流失,進而引發乾旱或泥石流。
必須找到能替代木炭的新燃料。
至於砂錫礦,問題不大。
“路的事情,好解決。”何維先選擇處理那個相對簡單的問題,“我會讓矛和堅,立刻組織一支築路隊,以最快的速度,將道路修進重石穀。我們有馬車,隻要路通了,運輸就不是問題。”
“但是燃料……”何維的眉頭再次緊鎖,“這個問題,更致命。”
“是啊首領。”燧長老的臉上寫滿了憂慮,“熔爐就像一頭貪吃的巨獸,再多的森林,也不夠它吞噬。大祭司當年,也曾為這個問題而苦惱。”
何維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北邊的群山。
木炭,本質上是木材不完全燃燒的產物。
那麼,有沒有一種東西,是天地在更早的時候,就已經為人類“燒”好的“炭”?
他的腦中,一個黑色的沉睡了八十多年的現代名詞,忽然浮現出來:煤。
煤炭,工業的食糧,文明的引擎。
它的熱值遠超木炭,儲量更是豐富得無法想象。
但問題是,在這個時代,誰認識它?又該去哪裡尋找它?
何維陷入了沉思。
煤的形成與古代的森林和地質運動有關。
那麼,在這些山脈的岩層中,很可能就埋藏著這個黑色的寶藏。
他忽然想起,在教孩子們寫字時,他曾看到一些孩子用一種黑色的、能在石板上留下清晰痕跡的石頭來畫畫。
當時他以為是某種石墨,並未在意。
“燧長老,”何維眼中閃過一道光,“你有沒有見過一種黑色的石頭?它很脆,能像木炭一樣在石板上留下痕跡,甚至……能被點燃?”
燧長老愣了一下,仔細地回憶著。
“黑色的石頭?我們山民,有時候會撿到一些。我們叫它‘黑石’,因為它長得像石頭,卻比石頭輕很多,也容易碎。至於能不能點燃……”他搖了搖頭,“沒人試過,它看起來,就是塊沒用的黑石頭。”
“哪裡能找到?”何維的聲音急切起來。
“北邊,翻過我們伐木的那座山,有一條乾涸的河穀。那裡的山壁上,有時候雨水衝刷下來,就能看到一層層的黑石。因為沒什麼用,我們也很少去那邊。”
找到了!
何維的心臟,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。
“燧,明天一早,你帶上幾個熟悉地形的山民,跟我走。”何維的眼中,燃燒起比爐火更熾熱的火焰,“我們要去尋找一種能讓火焰永遠燃燒下去的力量!”
第二天清晨,一支輕便的小隊,再次從銅都城出發。
何維、燧,以及五個最矯健的山民。
他們沒有騎馬,因為目的地山路難行。
他們翻過了那座因過度砍伐而顯得有些光禿的山頭,一股混合著焦糊味的空氣撲麵而來。
何維看著那些光禿禿的樹樁,心中那份尋找新能源的急迫感,變得更加強烈。
當他們進入那條乾涸的河穀時,眼前的景象,讓何維的精神為之一振。
這是一條被季節性洪水衝刷出的巨大溝壑。
兩岸的山壁,如同被一把巨刃劈開,露出了內部層層疊疊的岩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