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立刻劃船離開，而是和他的同伴，用一種混合著感激、敬畏和疑惑的複雜眼神，深深地看了一眼何維和他的隊伍。
然後，領頭的男人，將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，對著何維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這是他們表達最高敬意的方式。
做完這個儀式後，他才跳上船，與同伴一起，用最快的速度，劃著獨木舟，消失在了上遊的夜色之中。
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不見，商才長出了一口氣。
“首領，他們走了。”他走到何維身邊，“您為什麼……要給他們那麼多東西？那隻陶甕，還有那兩把匕首，按照功勞股來算，能換好多肉乾了。”
“商，”何維看著那兩個“禮物”消失的方向，笑了笑，“你看的，是一條魚。我看的，是一條通往全新世界的河。”
“有時候，一件你認為無足輕重的禮物，所換來的回報，將遠超你的想象。”何維的目光深邃，“他們是這片河流的子民，他們的生活，離不開水。你看他們的手腳，都比我們粗大，那是長期劃水的結果。你看他們的皮膚，黝黑而光滑，經常塗抹某種魚油來防水。”
“我們不了解這條河，但他們了解。他們知道哪裡有魚群，哪裡有暗流，哪裡能渡河。更重要的是，他們知道，這下遊，是否還有其他的‘鄰居’。”
何維轉身，看向眾人：“今晚，我們釣到了一條重要的線索。大家早點休息，明天，我們不等他們來找我們。我們主動，去找他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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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從蘆葦叢中走了出來，她的臉上，也帶著一絲不解。
“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，就這麼貿然找上門去，會不會太危險了？他們的營地裡，有多少人，有多少戰士，我們都不知道。”
“不，我知道一樣東西。”何維舉起手中那條還在跳動的大魚，胸有成竹地說道。
“他們，需要鹽。”
那條魚，是純粹的淡水魚，沒有任何鹹味。
這證明，這個生活在水邊的部落，很可能，是一個極度缺鹽的部落。
而在銅都城的行囊裡，正帶著“穗”用鹹羊草精心提煉出的、如同白色沙子一般的精鹽。
那，才是這次遠征中，真正的殺手鐧。
鹽，在這個時代，甚至比青銅器，更能收買人心，更能定義價值。
第二天，天剛蒙蒙亮。
遠望探險隊，拔營啟程。
這一次，他們不再是沿著河岸漫無目的地行走。
頭狼在前方引路，它牢牢地記住了昨夜那兩個男人身上獨特的氣味。
隊伍順著氣味，離開了主河道，轉向了一條更為隱蔽的支流。
穿過一片茂密的紅樹林，眼前的景象，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那是一片巨大的、由水網和島嶼組成的濕地。
一座座由木頭和茅草搭建的、懸在水麵之上的奇特吊腳樓，星羅棋布地散落在各個小島之上，彼此之間用簡陋的索橋和獨木舟連接。
幾十艘大大小小的獨木舟，停靠在吊腳樓下，如同一群正在休息的水鳥。
炊煙，正從那些吊腳樓的屋頂嫋嫋升起，與濕地清晨的薄霧，融為一體。
一個龐大的、完全建立在水上的部落，就這樣，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。
在部落中央最大的一個小島上，一個熟悉的身影，正在對一群人，激動地展示著什麼。
正是昨晚那個與何維交易的男人。
他的手中，高舉著那隻青灰色的陶甕，和那柄鋒利的青銅匕首。
而他的周圍，上百個與他裝扮相似的、皮膚黝黑的男男女女，正發出一陣陣不可思議的驚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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