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五百名衣衫襤褸的高山部落遺民，如同潮水般湧入銅都城時，這座剛剛建立起秩序的城市，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。
空氣中，彌漫著陌生的氣味，混合了長途跋涉的汗酸、傷口的血腥以及牛羊的膻味，與銅都城原有的、帶著泥土和爐火氣息的味道，格格不入。
陌生的方言，在聚落的各個角落響起，充滿了不安和試探。
高山部落的人，像一群受驚的鹿，蜷縮在被指定出的臨時安置區裡，好奇而又畏懼地打量著這個新世界。
他們看著銅都城的原住民，穿著乾淨的亞麻布衣服，住著寬敞的泥草屋，用著光滑堅固的陶器。
而銅都城的“老人們”，則用一種複雜的眼光，審視著這些不速之客。
憐憫是有的，但更多的是一種天然的戒備和被侵犯了領地的警惕。
第一場衝突，很快就爆發了。
傍晚，當後勤組的女人，抬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肉粥，來到安置區時，饑餓已久的高山部落遺民，如同瘋了一般，一擁而上。
他們沒有排隊的概念，沒有先後的秩序，隻是憑著本能，拚命地向前擠，試圖用自己手中的破陶碗，搶到一口救命的食物。
場麵瞬間失控。
一個高山部落的女人，為了搶在前麵，粗暴地推倒了一個正在分發食物的銅都城女人。
“砰”的一聲，整鍋肉粥翻倒在地，乳白色的湯汁和肉塊，灑滿了泥土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被推倒的銅都城女人，委屈地哭了起來。
而那些沒有搶到食物的高山部落族人，則看著地上混著泥土的肉粥，眼中露出了絕望和憤怒。
一些孩子，甚至直接趴在地上，用手去抓那些混著沙土的肉食，往嘴裡塞。
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磐石衛隊成員，見狀大怒，他們揮舞著手中的矛杆，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些混亂的人群中。
“都給我退後！一群不懂規矩的野人！”
“砰！砰！”
矛杆擊打在人身上的悶響，夾雜著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嚎，讓整個安置區，變成了一鍋沸騰的粥。
堅和矛聞訊趕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混亂不堪的景象。
矛二話不說，就要帶人衝進去，用更強硬的手段去鎮壓。
“住手！”
何維的聲音，及時地製止了他。
何維緩緩地走到混亂的中心。他沒有說話，隻是用冰冷的目光，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。
他所到之處，無論是憤怒的衛兵，還是哭嚎的難民，都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。
何維走到那鍋被打翻的肉粥前，蹲下身。
他看著那些趴在地上，像野狗一樣舔食著臟汙食物的孩子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，但很快就被一種鋼鐵般的決絕所取代。
他站起身，對著所有高山部落的人，說出了來到這裡後的第一句話。他的聲音不大，但通過阿月清晰的翻譯，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。
“從今天起，你們是銅都城的人。”
“在銅都城，有銅都城的規矩。”
“第一，食物，不是靠搶的，是靠勞動換來的。第二，排隊，是你們要學會的第一個規矩。”
他轉向那些饑腸轆轆的人，語氣不容置疑。
“今晚，所有參與了哄搶的人，都沒有食物。這是對你們破壞規矩的懲罰。”
這句話，如同晴天霹靂，讓所有高山部落的人都呆住了。他們千裡迢迢，拖家帶口地來到這裡，不是為了繼續挨餓的。
高山部落中，一些彪悍的女人眼裡，露出了不服和凶光。
何維沒有理會她們。
他看向老祭司風，和那些主動站出來，試圖維持秩序的高山部落女人。
“而你們，”何維的聲音，緩和了一些，“你們懂得遵守秩序，懂得幫助同伴。所以，你們，和你們的孩子，將得到雙份的食物。不僅有肉粥，還有乾淨的麥餅。”
說著，他讓穗，再次抬來了一鍋新的肉粥和一筐麥餅。
這一次，沒有混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