沼澤的邊緣,血腥氣與水草的腥味混合在一起,形成了一種勝利的味道。
銅都鐵騎的騎士們,正興奮地清點著他們的戰利品。
兩百多匹神駿的草原馬,被重新收攏起來,它們不安地刨著蹄子,打著響鼻,似乎還未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。
數百頭肥碩的牛羊,則被圈在一片臨時的圍欄裡,茫然地低頭吃草。
還有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骨刀、皮甲、帳篷和食物……
商和矛,看著眼前這堆積如山的戰利品,臉上都洋溢著抑製不住的狂喜。
“首領!我們發財了!”矛哈哈大笑,他拎著一個裝滿了風乾奶酪的皮囊,走到何維麵前,“有了這些牛羊和馬匹,我們的實力,至少能翻一倍!”
“我們不僅報了仇,”商也沉聲說道,他的眼中,充滿了對何維的絕對崇拜,“我們還徹底拔掉了草原人插在我們家門口的這根釘子!”
然而,何維卻沒有他們那樣的興奮。
他隻是靜靜地,看著手中那張粗糙的、散發著膻味的羊皮地圖。
他的手指,在那張地圖上緩緩地移動,眼神深邃,仿佛在穿透這張羊皮,看到一片更廣闊、也更危險的天地。
“不,”他緩緩地搖了搖頭,“我們不是拔掉了釘子。”
他的聲音很輕,卻讓商和矛的笑容,都凝固在了臉上。
“我們,隻是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。”
何維抬起頭,看向他們,也看向了所有正在慶祝的騎士。
“你們以為,我們做的一切,都神不知鬼鬼不覺嗎?我們全殲了他們的百人隊,他們的大部隊,很快就會發現這裡出現的巨大空白。他們會派來更多的斥候,更多的騎兵。他們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,瘋狂地向我們撲來。”
“用不了多久,可能是一個月,也可能隻有十幾天,我們將會麵對的,不再是一千騎兵,而可能是三千,五千,甚至一整個草原部落傾巢而出的複仇大軍!”
何維的話,如同一盆冰水,澆在了所有人火熱的頭頂。
剛剛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騎士們,瞬間冷靜了下來,一股更深層次的、對未知未來的恐懼,開始在他們心中蔓延。
是啊,他們打贏了一場前哨戰。
但,也徹底激怒了草原騎兵。
“那……那我們現在怎麼辦?”矛的聲音,有些發乾,“我們立刻帶著這些戰利品,返回銅都城,然後加固城防,準備死守?”
這是最理智,也是所有人第一時間想到的選擇。
何維卻再次搖了搖頭。
他將那張羊皮地圖,鋪在了地上。
“看這裡。”他的手指,點在了地圖中央,一個被無數小圈拱衛著的、巨大的狼頭圖騰上,“這是他們的大汗王庭。是他們的大腦,是他們的心臟。也是他們儲存過冬糧食、安置老弱婦孺的地方。”
然後,他的手指,又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長長的、從銅都城通往王庭的虛線。
“他們以為,我們會帶著戰利品,夾著尾巴逃回我們的老巢。他們的大軍,也會向我們的方向,進行搜尋和壓迫。”
“但他們絕對想不到……”
何維的眼中,迸發出一股讓商和矛都感到心驚膽戰的、近乎於瘋狂的光芒。
“我們會趁著他們的大部隊,被我們吸引到東方時,像一把最鋒利的尖刀,從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向,繞一個巨大的弧線,穿過他們的防區,直插他們那空虛的、毫無防備的——心臟!”
“我們要去,打他們的王庭!”
“什——麼?!”
商和矛,同時失聲驚叫出來,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用五十個人,去攻擊一個龐大遊牧部落的老巢?
這已經不是冒險了。
這是自殺!
“首領!您瘋了嗎!”矛第一個反對,“那裡肯定還有留守的部隊!還有成百上千的牧民!我們這五十個人,衝進去就是送死!”
“沒錯,首領!”商也急切地勸說道,“這太危險了!我們已經贏了,我們應該立刻回去,把勝利的果實帶給族人!”
“回去?”何維看著他們,冷笑一聲,“然後呢?躲在高牆後麵,等著對方集結起五千大軍,把我們困死在城裡嗎?”
“我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優勢——馬鞍、馬鐙、複合甲、青銅武器,都是暫時的。草原人不是傻子,他們看到了我們的裝備,很快就會學習,會模仿。我們的技術壁壘,正在被快速地消耗。等到他們也學會了這些,我們的數量劣勢,將變得無可挽回。”
“所以,我們不能等!我們必須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、他們對我們實力嚴重低估的時間窗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