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場,在最初的混亂之後,迅速演變成了一場針對草原潰軍的、冷酷的圍剿。
然而,就在銅都城的戰士都以為勝利已成定局的時候。
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、充滿了無儘憤怒與悲涼的咆哮,從混亂的戰場中心,衝天而起。
博日汰!
這位被譽為“草原之狼”的鐵狼部族大汗,沒有選擇逃跑。
他的坐騎,已經在剛才的混亂中被鐵蒺藜刺穿了馬蹄。
他的身上,也插著幾支流矢。
但他非但沒有倒下,反而從血泊中,爆發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、屬於王者最後的瘋狂。
他的雙眼血紅,手中那柄用整根野牛角打磨成的巨大戰刃,揮舞得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風。
“懦夫們!鐵狼的子孫,沒有逃兵!”
他對著那些四散奔逃的族人,發出雷鳴般的怒吼。
幾個試圖從他身邊逃跑的潰兵,被他一刀斬斷了脖子。
他的凶悍,暫時鎮住了周圍的混亂。
十幾個被他的意誌感染的、最忠誠的親衛,也重新聚集到了他的身邊,組成了一個小小的、卻充滿了死誌的困獸之陣。
“來啊!你們這些躲在地洞裡的田鼠!來嘗嘗鐵狼的牙齒!”
博日汰的咆哮,吸引了正在分割戰場的、商帶領的一支鐵騎小隊。
“殺了他!”商怒吼一聲,他要為自己上次受的傷,親手複仇。
十幾名銅都鐵騎,組成了鋒利的楔形陣,向著那最後的孤島,發起了衝鋒。
然而,他們嚴重低估了一個被逼到絕境的草原雄主的恐怖。
“殺!”
博日汰麵對著衝來的鐵騎,不退反進。他如同一頭發瘋的巨熊,主動迎了上去。
衝在最前麵的一個鐵騎,手中的青銅長矛直刺博日汰的胸膛。
博日汰竟然不閃不避,用自己簡陋的皮甲,硬生生地扛下了這一擊。
青銅矛頭刺穿了皮甲,沒入了他的肩胛骨,帶出一蓬血花。
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,反而借著這個機會,一把抓住了那根長矛的矛杆,用他那恐怖的臂力,硬生生將那個鐵騎,從馬背上拖拽了下來!
“噗嗤!”
不等那個鐵騎落地,他手中的牛角戰刃,已經劃過了一道殘忍的弧線,砍下了鐵騎的頭顱。
“什麼?!”
所有的鐵騎,都被這凶悍得不似人類的一幕,驚得頭皮發麻。
博日汰咆哮著,拔出插在身上的長矛,如同拔出一根無足輕重的木刺。
他身邊的親衛,也同樣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,他們用自己的身體,去糾纏戰馬為他們的汗王,創造著殺戮的機會。
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等的戰鬥。
一邊,是裝備精良、陣型嚴整的精銳。
另一邊,是裝備落後,人數稀少,卻燃燒著最後生命之火的困獸。
短短一刻鐘。
商帶領的這支小隊,竟然在那十幾人的瘋狂反撲之下,付出了超過十名鐵騎陣亡的慘重代價,卻依然沒能攻破那個由屍體和狂怒組成的、小小的防禦圈!
博日汰渾身浴血,分不清是自己的,還是敵人的。
他的身上,又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。
但他卻像一座不會倒下的血肉魔神,每一次揮刀,都必然會有一名銅都城的戰士倒下。
這,就是一個部落王者的、最後的尊嚴。
整個戰場的節奏,都被這個小小的“血肉磨坊”所打亂。
何維,在側翼完成了對另一股潰軍的獵殺後,注意到了這裡的異狀。
他看到商的隊伍,竟然被區區十幾人擋住,並且傷亡慘重。
何維的臉色變得凝重。
他知道,普通的士兵,已經無法戰勝這個燃燒著戰意的草原雄獅。
要殺死一頭雄獅,必須由更強大的獅王出手。
“所有鐵騎,後退!組成防線,圍住他們,不要再進攻!”
何維的聲音,傳遍了整個戰場。
正在圍攻的鐵騎們,如蒙大赦,紛紛後撤,與那片小小的血腥之地,拉開了距離。
博日汰拄著他的戰刃,劇烈地喘息著。
他身邊的親衛,也隻剩下了不到五人,個個帶傷。
他抬起頭,那雙血紅的眼睛,穿過人群,死死地,鎖定在了那個騎著白色戰馬,緩緩向他走來的男人身上。
他知道,那個男人,才是這一切的主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