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去秋來,寒來暑往。
何維從所有人的視野中消失了。
他不再出現在訓練場上,不再巡視繁忙的工地,甚至連核心成員的例行會議,他也極少參加。
他像一個最虔誠的苦行僧,將自己所有的生命,都奉獻給了那間小小的石屋,和那堆積如山的、散發著墨香的麻紙。
他的世界裡,隻剩下了那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、殘存的記憶碎片,以及如何將這些碎片,用這個時代的人能理解的方式重新拚接起來的無儘思考。
阿月成了他唯一的助手。
她每天都操心著何維的飲食起居。
當何維口述那些佶屈聱牙的物理學概念時,阿月就用她那娟秀而又精準的筆跡,謄寫成文。
兩人,一個口述,一個記錄,成為了這座城市最神秘,也最重要的“智慧核心”。
而銅都城,在年輕的執政官阿雅的治理下,展現出了與何維時代截然不同的風貌。
沒有了何維那種大開大合、充滿著冒險精神的領袖魅力。
阿雅的治理風格,如同她的人一樣,冷靜、細致,充滿了對數據的迷戀和對規則的絕對遵從。
她做的每一項決定,都有著詳實的數據支撐。
她不會像何維那樣,用充滿煽動性的語言去激勵民眾。
她隻會將公共糧倉的糧食儲備數、每個項目組的預算和產出,用巨大的木板,清晰地公布在廣場上。
讓每一個人,都能看到這座城市的“家底”,看到自己的貢獻和回報。
起初,矛和堅這些習慣了聽從何維直接命令的“老將”,對這個小姑娘的“數據治國”,充滿了不適應和輕視。
但他們很快就發現,自己根本無法反駁她。
當矛請求為都護府增加一百套全新的複合甲時,阿雅沒有直接拒絕,而是拿出了一本賬冊,平靜地告訴他:
“矛都護,根據燧長老的工匠區報告,製造一套複合甲,需要消耗三十張標準鹿皮,五斤獸筋,和十斤魚膠。一百套,就需要三千張鹿皮,五百斤獸筋,和一千斤魚膠。而我們去年,整個銅都城的總產出,也隻有五千張鹿皮。如果將這麼多資源都傾斜給你,那麼城內所有戰士的冬衣更換,和漁港城船隻的修補,都將停滯。請問,你覺得,哪一項更重要?”
一番話說得矛啞口無言,最終隻能悻悻地,將自己的申請,從一百套,削減到了二十套。
在這種絕對的、不講情麵的“數據”麵前,所有的資曆和勇武,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漸漸地,所有人都習慣了這位年輕執政官的風格。
他們知道,她不會像何維那樣創造神跡,但她能像一個最精密的齒輪,保證這座巨大的城市,平穩、高效、不出任何差錯地運轉下去。
而站在她身後的,是那位正在為這座城市鍛造“靈魂”的、真正的王。
時間,就在這種奇妙的平衡中,緩緩流逝。
不知不覺,十年過去了。
十年,足以讓一個牙牙學語的孩子,長成一個能夠拉開弓弦的少年。
十年,也足以讓兩座新生的城市——漁港城和都護府,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,深深地紮下根來。
十年後的銅都城,人口超過了五千,算上所有附庸的牧民和周邊的小部落,直接或間接控製的人口,已經超過了兩萬。
高大堅固的水泥城牆,向外擴張了數次,將大片的農田和牧場都囊括了進來。
城內,道路縱橫,商鋪林立。
銀行裡發行的銅都幣,驅動著這片土地上最繁榮的商業。
而最令人矚目的,還是那座終於徹底完工的——銅都學宮。
它靜靜地矗立在城市的中心,白色的石牆,青色的瓦頂,飛揚的簷角,充滿了莊嚴而又典雅的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