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雅看著他，看著他那雙因為談及未知世界而重新燃燒起火焰的眼睛。
她知道，留不住他。
就像草原，留不住翱翔的雄鷹一樣。
他的心，永遠屬於那片更廣闊、更遙遠的星辰與大海。
“那我和你一起去！”阿雅做出了最後的掙紮，她的眼中，重新燃起了希望，“我可以幫你記錄，幫你測繪！就像我母親當年幫你一樣！我可以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
何維的回答，斬釘截鐵，打碎了她最後的幻想。
他走到她的麵前，輕輕地，為她理了理鬢角的一縷銀發。
“阿雅，”他的聲音，變得無比的溫柔，也無比的沉重，“你的戰場，在這裡。”
他指了指腳下這座偉大的城市。
“你是學宮的學政，是所有學者和學生的領袖。我留下的這些書，還需要你，去整理，去完善，去傳授給更多的人。這是文明的‘根’，比任何一次遠航都更重要。”
“你，還是一個母親。何山，何月，他們雖然已經長大，但他們還需要你的指引。而那兩個更小的孩子，他們更需要你的陪伴。我，已經虧欠了他們一個完整的童年。不能，再讓他們同時失去母親。”
何維的話，句句都說在了阿雅最柔軟，也最無法反駁的地方。
是的，她是學政，她是母親。
她的責任，是守護好這個家，這個文明的大後方。
淚水，無聲地，從阿雅那雙堅強的眼中，滑落。
“那……你要去多久？”她哽咽著，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，“一年？兩年？”
何維沉默了。
他不知道。
也許是五年，也許是十年。
甚至，如果他找到了一個值得他停留下來的地方，去學習更深奧的知識……
他可能，永遠都回不來了。
但他不能這麼說。
他隻能伸出手，將妻子緊緊地擁入懷中。
“等我完成了《星象觀測錄》的最終修訂，等我把第一艘真正意義上的‘遠洋海船’製造出來，教會他們如何使用六分儀和星圖。”
“我就回來。”
這是一個沒有期限的約定。
但對阿雅來說，已經足夠了。
何維鬆開她，將兩枚印章，放在了桌上。
一枚，是代表著最高軍事權力的“青銅虎符”。
一枚，是他過去作為“王”時，所使用的那枚至高無上的、由整塊黑曜石雕刻而成的“何維之印”。
“商，”他將虎符，交到了這位跟隨了他一生的、最忠誠的衛隊長手中，“從今天起，你，將是銅都聯盟所有武裝力量的最高統帥。你的權力，直接對我負責。但我不在的時候，你必須無條件地，配合執政官岩和學政阿雅的一切決策。”
“岩，”他又看向那位新任的執政官，“我不在，你就是這座城市最高的行政長官。發展民生，推行律法，是你的職責。”
“而阿雅，”他最後，將那枚代表著“最終否決權”和“最高監督權”的黑曜石印章，交給了自己的妻子，“你是學政，也是監督者。這枚印章，賦予你權力，在最關鍵的時刻，可以否決任何一項他們做出的、你認為會危害到城邦根本利益的決定。”
“你們三人，組成一個臨時的‘三人議會’。”
“軍隊，政務，文教與監督。”
“你們，將共同治理這座城市，直到我回來，或者直到下一屆公民大選，選出你們的繼任者。”
他用這種方式，完成了自己離開前的權力安排。
他，將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，一分為三，交給了他最信任的三個人。
因為他知道，任何不受製約的權力，都是危險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