淘米，生火，蒸煮……
半個時辰後，一碗熱氣騰騰、散發著一股清新穀物香氣的、晶瑩剔透的白米飯，被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何維的麵前。
何維沒有任何客氣。
他當著所有人的麵，拿起木勺，舀起一勺，送進了嘴裡。
當那熟悉的、帶著一絲微甜的、柔軟而又充滿彈性的口感，在他舌尖上化開的那一瞬間。
何維，這個經曆過無數生死、斬殺過草原汗王、創立了不世基業的男人，身體猛地一僵。
他的眼眶，瞬間紅了。
一滴滴淚珠，不受控製地，從他的眼角滑落，滴落在那碗白米飯之中。
何維哭了。
在場的銅都衛兵、雲算、石猛，都呆住了。
他們追隨何維這麼多年，見過他憤怒地殺戮，見過他冷酷地下令，見過他欣慰，卻從未見過他流淚。
他們不懂，為什麼一碗飯，能讓這個如同神明般的男人，落下淚來。
隻有何維自己知道，他吃的，不是飯。
是鄉愁。
是一百七十年，隔著一萬年時空的、無法排遣的、深入骨髓的鄉愁。
是那個再也回不去的、有著高樓大廈、車水馬龍的世界，最後的味道。
他低下頭，用一種近乎於貪婪的姿態，將那碗混合著他淚水的米飯，一勺一勺地，全部吃完。
每一口，都仿佛在咀嚼著他那早已模糊的、名為“過去”的人生。
吃完最後一口米飯，何維緩緩地，放下了手中的陶碗。
他抬起頭時，臉上，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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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好吃。”他看著稻首領，真誠地讚歎道，“這是我這一生，吃過的最好吃的米飯。為了這碗飯，你們這個部落，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。”
然後，他站起身，對著眼前這個剛剛被他征服的部落，宣布了一個讓他們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。
“我，不走了。”
“什麼？”雲算和石猛都大吃一驚。
“我決定，在這裡，”何維指著腳下這片被群山環抱、被河流滋養的肥沃穀地，“建立一座新城！”
他看向稻首領，和這裡的不知所措的原住民。
“這座城市，將是我們的糧倉，是我們文明向南擴張的基石。這裡，將種滿無邊無際的水稻，這裡的河道，將被改造成可以灌溉萬畝良田的水渠。這裡的牛，將學會拉動我們為它們專門設計的、能在水田裡行走的犁！”
“我將親自留在這裡，督造這座城市的建設。直到第一粒屬於我們聯盟的稻種，被成功地種下；直到第一頭水牛，拉動起第一張水田犁。”
何維的這個決定，充滿了魄力，也帶著一絲感性的衝動。
他不僅僅是發現了一種新的作物。
他，是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，重新找到了“家”的味道。
他要將這個味道，牢牢地，握在自己的手中。
稻首領聽著這如同天方夜譚般的“恩賜”。
他看著何維那雙真誠的、不帶一絲欺騙的眼睛。
他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。
他，和他的整個部落，對著這位隻索取了一碗米飯，卻回贈給他們一整座城市和未來的、仁慈的征服者，跪拜磕頭。
隨行的雲算，則用他那支忠實的筆，在航海日誌的一頁，鄭重地寫下了一行字：
“銅都聯盟三十二年，秋。王，因一碗米飯，落淚，建新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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