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山的當選,像一陣強勁的東風,為銅都聯盟這艘航行在平穩水域中的巨輪,注入了充滿了擴張欲望的動力。
這位年輕的新任執政官,在上任之後,立刻大刀闊斧地推行著他的競選綱領。
他沒有削減學宮和工匠區的預算,但他將更多的資源——最新開采的煤礦、最優質的青銅,都毫不猶豫地,傾斜給了軍備生產。
“黑火熔爐”再次火力全開,不再是為了鑄造農具和建材,而是為了生產一種由何維留下的圖紙改良而來的、更長、更具穿透力的“三棱破甲矛頭”,和一種更適合騎兵在高速衝鋒中使用的、帶有護手的新式馬刀。
磐石衛隊和銅都鐵騎,都進行了新一輪的擴編。
都護府的矛統帥,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,他帶領著一支由五百名鐵騎組成的精銳部隊,開始以“清剿蠻族殘餘”為名,向著更遙遠的西部草原,進行著試探性的開拓。
一時間,整個聯盟,都沉浸在一種尚武的、充滿了陽剛之氣的狂熱氛圍之中。
何維,則像一個真正的“退隱者”,對這一切冷眼旁觀。
他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,也沒有對兒子的決策,進行任何乾預。
他像一個最普通的“老師”,每天隻是在學宮的庭院裡,帶著他那兩個更小的兒子,讀書、寫字、鍛煉。
偶爾,會和已經成為學政的何月,討論一些關於“數學”和“天文學”的問題。
很多人,都為他感到不解,甚至擔憂。
就連最信任他的商,也忍不住私下裡找到了他。
“老師,”這位軍方的最高統帥,看著何維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,憂心忡忡地說道,“何山執政官他太冒進了。我們聯盟,才剛剛安穩了沒幾年。現在就大規模地擴張軍備,四處征伐,很容易會拖垮我們的經濟,甚至會引來未知的更強大的敵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何維的回答,依舊平靜。
“那您為什麼不阻止他?”商更加不解了,“您隻要一句話,整個聯盟,沒有人敢不聽。”
“商,”何維放下手中的書卷,看著這個跟了自己半個世紀的老兄弟,笑了,“你還記得,我們當初,為什麼要設立‘公民大選’這個製度嗎?”
商愣了一下,回答道:“為了讓最有能力的人,來管理城市。”
“不完全對。”何維搖了搖頭,“是為了讓這座城市,擁有‘自我修正’的能力。”
他指著窗外那繁忙的城市。
“一個文明,就像一個孩子。我們可以在它年幼的時候,扶著它走路,教它說話,為它擋風遮雨。”
“但是,它總有一天,要學會自己走路。它會摔倒,會走錯路,甚至會摔得頭破血流。這些,都是它成長的一部分。”
“何山,是公民們自己選出來的。他的決策,無論對錯,都代表了這座城市當前階段的‘民意’。如果我因為覺得他‘錯’了,就去強行乾預他,那我親手建立的《法典》和選舉製度,就變成了一個笑話。”
何維的眼中,閃爍著一種近乎於超然的智慧。
“我能做的,不是去替他走路。而是在一旁,看著他走。讓他去嘗試,去碰壁。讓所有擁戴他的公民們,都親眼去看一看,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,會通向何方。”
“如果,他的‘開拓’,能為聯盟帶來新的土地和財富,那證明他是對的。我們就將迎來一個新的英雄時代。”
“如果,”他的語氣,變得意味深深,“他的冒進,導致了戰爭的失利,或者民生的凋敝。那麼,不用我出手,那些曾經將他推上王座的公民們,自然會在下一次大選中,用他們手中的選票,把他請下來。然後,選擇一位更穩健的、像他妹妹何月那樣的和平領袖,來修複他留下的創傷。”
“這就是我想要的‘自我修正’。就像一條船,它或許會因為風浪而搖擺,但隻要它的龍骨足夠堅固,它總能找到最正確的航向。”
商,聽著何維這番如同講解天地至理般的話語,似懂非懂。
但他明白了最核心的一點。
老師,是真的放手了。
他不再將這座城市,視為自己必須時刻看護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