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維的命令，如同一根定海神針，暫時穩住了船員們的情緒。
在這片隔絕天地、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白色迷霧中，何維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，船員們都下意識地相信何維的判斷。。
風帆被降下，眾人裝配好船槳，開始逆風航行。。
沒有號子，沒有交談。
寂靜的迷霧裡，隻剩下船槳劃破水麵時發出的“嘩啦”聲。
這聲音單調而壓抑，似乎是未知危險的預兆，一下下敲打在每個人的緊繃的神經上。
“破浪號”憑借著對微風的感知，堅定而遲緩地，向著漆樹葉飄來的方向逆行而去。
船行了約莫半個時辰，周圍的霧氣變得更濃了，冰冷的濕氣凝結在眾人的發梢和胡須上，彙聚成水珠滴落。
水手們緊握著船槳，手背上青筋畢露，咬緊的牙關在寒氣中微微顫抖。
“都停下！”
何維的聲音突然響起，帶著一絲警惕。
所有船槳應聲停在水中。
“老師，怎麼了？”
石木壓低了聲音，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。
何維沒有回答，一百多年與在荒野中的生存，讓他的感知變得十分敏銳，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，都會引起他的警覺。
何維站在船頭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粘稠的霧氣，直覺告訴他，情況不對。
“嘩啦——”
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，從船尾左側的迷霧中傳來。
像是有一條大魚，在海麵上躍起。
“持盾警戒！”何維大吼一聲。
五十名衛兵立刻舉起了手中的塔盾和長矛，組成了一個臨時的防禦陣型。
寂靜持續了十幾秒，就在何維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時，那聲音又響了起來。
“嘩啦……嘩啦……”
這一次，聲音更近，而且不止一個方向。
它仿佛是從四麵八方傳來，從船底，從那些看不見的迷霧深處傳來。
似乎有無數不可名狀的生物，潛伏在海水中，悄無聲息地將“破浪號”包圍。
氣氛壓抑到了極點。
“老師，我的船槳拉不動了！”一名年輕的水手帶著顫抖著喊道。
“我的也拉不動了！”
“水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纏住了我的槳！”
恐慌的情緒互相傳染，木青蹲在甲板上，抱著頭，渾身顫抖。
忽然，一道紅褐色的影子，毫無征兆地從船舷邊的迷霧中竄出！
那是一條紅褐色粗壯的觸手，布滿了正在蠕動收縮的、碗口大小的吸盤。
它像一條活過來的巨蟒，以閃電般的速度，纏住了船邊一名衛兵的腳踝！
“啊——！”
那名衛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，整個人便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，瞬間拖下甲板，消失在冰冷渾濁的海水之中，連一朵水花都沒能濺起。
海麵上，浮起一圈血色，迅速擴散開來。
“大家離開船沿，到甲板中央聚攏。”何維目眥欲裂地吼道。
話音未落，更多的觸手從船隻四周破水而出！
它們如同來自地獄的鎖鏈，有的纏住船槳，有的攀上船舷，有的則像毒蛇般，在甲板上尋找著新的獵物。
又一名衛兵躲閃不及，被一條從背後襲來的觸手緊緊卷住腰部，巨大的力量讓他發出一聲骨骼碎裂的悶響，隨後便被無情地拖入大海。
這是一場屠殺。
青銅長矛刺在觸手堅韌滑膩的皮膚上，收效甚微，反而更容易被其纏住武器。
衛兵們引以為傲的盾牆，在這種來自四麵八方、詭異莫測的觸手麵前，顯得漏洞百出。
“破浪號”的船身，被數條觸手從水下死死攥住，動彈不得。
水手們尖叫：“這是海怪！海神發怒，我們死定了。”
在水手們的哭嚎聲中，衛兵也露出了恐懼的神色。
“閉嘴！”何維高聲喝道：“那不是海怪，是一隻深海中的大王烏賊。誰再敢胡說八道動搖軍心，我一槍戳死他。”
恐懼源於未知，驚恐的水手聽到何維說出怪物的來曆和名字，慢慢恢複了理智，他們不再鬼哭狼嚎，抱頭鼠竄，而是拿起武器，準備戰鬥。
安定人心之後，何維立刻下令。
“衛兵換手弩！準備火箭！點火！”
十幾名裝備了手弩的衛兵，取出手弩，在弩箭上塗抹魚油，用火石點燃。
“對著那些纏在船身上的觸手，放！”
“嗖嗖嗖！”
十幾支燃燒的箭矢呼嘯而出，精準地釘在了那些灰綠色的觸手之上。
火焰瞬間燃起，一股焦臭的味道彌漫開來。
“吼——！”
一聲沉悶而又憤怒的咆哮，第一次從迷霧深處的海底傳來。
那些被火焰灼燒的觸手吃痛，猛地收縮回去，卻也徹底激怒了隱藏在水下的大王烏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