堅不可摧的塢牆,給了所有人巨大的信心。
但這份信心,在“塢口”這個巨大的缺口麵前,很快就轉為了一種更深沉的焦慮。
這個難題,已經困擾了何維、林沐以及所有核心工匠十幾天。
議事棚內,剛剛因塢牆成功而短暫歡慶的氣氛,早已消失殆儘,再次變得凝重。
“老師,這道水閘,我們真的能造出來嗎?”
林沐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,她手中的木炭筆,在那張巨大的乾船塢總設計圖上,代表著“水閘”的區域,畫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問號。
“我跟陳岩還有工匠師傅們討論了十幾天,推翻了十幾個方案,每一個都行不通。”她的聲音裡帶著麵對無解難題時的挫敗感。
“我們想過用最厚的木材和青銅,做一扇巨大的、可以像城門一樣左右開合的門。”她搖了搖頭,“但是,我們計算過,在七米深的水下,海水對閘門產生的壓力,是天文數字。沒有任何鉸鏈和門軸,能承受住這種力量,它會被瞬間擠垮。”
“我們也想過做成上下提拉的樣式,就像銅都城城門的千斤閘。但是,且不說我們沒有那麼強大的起重機械,單是閘門自身的重量,就足以壓垮任何滑軌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”林沐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最核心的矛盾,“所有的門,都必須在關閉後嚴絲合縫地抵禦住外麵的水壓。可它又必須能夠被打開,讓船進來。一個既要堅固到能抵抗大海,又要靈活到能被人力開啟的東西。老師,這幾乎是矛盾的。”
林沐的分析,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這個問題,如同橫亙在所有人麵前的一座大山,無法逾越。
何維一言不發,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焦灼。
這些天,他幾乎將自己腦海中所有關於工程的知識都回憶了一遍,卻始終找不到可行的方案。
他背著手,走出了壓抑的議事棚,獨自一人在海邊煩躁地踱步。
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,卻理不清他腦中亂麻般的思緒。
他看著不遠處的港灣,工人們正在忙碌,遠處的石基要塞在夕陽下泛著堅固的光澤,一切都在向好,唯獨卡在了這最關鍵的水閘上。
他不停地在腦海中搜尋著,試圖從他那個遙遠的、高樓林立的現代記憶裡,找到一絲一毫的線索。
跨海大橋的橋墩?
水下隧道的盾構機?
船閘?
不,都不對。
那些技術過於複雜,完全無法在現有條件下實現。
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,一個被遺忘在記憶角落深處的畫麵,忽然閃現出來。
何維想起來,在一次無聊的午後,他在家百無聊賴看了一會兒科教紀錄片。
紀錄片中,一座巨大的箱狀物體,正被幾艘小小的拖船,緩緩地拖拽著,最終精準地嵌入一個巨大的缺口。
那箱狀物體叫什麼來著?
“沉箱?對,是沉箱!”
何維的瞳孔猛地一縮,“沉箱”這個詞如同閃電般劃破了他腦中的迷霧。
“浮動沉箱閘門!”
他猛地轉過身,臉上所有的煩躁與疲憊一掃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找到答案的狂熱。
他快步衝回了那個氣氛壓抑的議事棚。
“把乾船塢的黏土模型搬到沙盤的正中央。”他命令道,聲音中的興奮感染了每一個人。
眾人不解其意,但還是迅速照做。
何維沒有去觸碰那張複雜的圖紙,他直接走到沙盤前,在那代表著塢口的位置,用手劃出了一道清晰的輪廓。
“我們之前的思路,都錯了。”他的目光掃過眾人,“我們一直在想,如何用一扇傳統的‘門’去堵住水。”
“其實,我們根本不需要‘門’。”何維興奮地說,“我們要造一個全新的東西,我叫它‘浮動沉箱閘門’。”
“浮動……沉箱……閘門?”一個全新的名詞,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困惑。
何維拿起一塊巴掌大的、中空的木盒,將其放入沙盤那道代表塢口的溝槽裡,木盒穩穩地卡在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