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月後。
八十裡長的引水渠工地上,熱火朝天的景象已經成了上海港郊外最壯麗的風景線。
一場被工人們私下稱為“工程競速”的無聲競賽,在十個區段之間悄然展開。
李山和他帶領的第三區段,憑借著平坦的地形和團隊默契的配合,一度遙遙領先,率先完成了八裡長的挖掘任務。
他們的旗幟,第一個被插在了區段的終點上,引來了無數羨慕和敬佩的目光。
但很快,由陳岩親自坐鎮的前五個區段,爆發出驚人的速度,緊追不舍。
而在地形最複雜的後半段,林沐帶領的隊伍雖然進度最慢,但他們每攻克一處岩層,每完成一段高差的精準測量,都會引來整個工地的歡呼。
林沐和陳岩是整條戰線上最受尊敬的“攻堅者”。
何維建立的薪酬體係,如同最強大的催化劑,將三千名工人的勞動熱情激發到了極致。
他們比的不僅僅是速度,更是質量。
因為陳岩和林沐會帶著他們的學徒,拿著水準儀和標尺,對每一個完成的工段進行嚴格的驗收。
任何不符合圖紙要求的坡度、深度或寬度,都必須返工,而返工期間是沒有薪酬的。
“質量就是銅都幣”,這句樸素的話,成了所有工段長掛在嘴邊、刻在心裡的烙印。
工人們的食宿條件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。
張武的後勤隊不再僅僅是運送食物,他們還帶來了大量的帳篷和木板,在每個區段都建立了能遮風擋雨的臨時營地。
還有專門的醫師,每日巡查營地,為工人們處理外傷、診治小病。
一切,都在向著最好的方向發展。
引水渠的雛形,從上海港的城郊,一路向著遙遠的澱山湖延伸。
按照這個進度,所有人都樂觀地相信,最多再有半年,他們就能親眼看到甘甜的湖水,流淌進上海港。
然而,就在工程進入第三個月,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將成功的喜悅中時,
一個看不見的敵人,悄然而至。
今年的梅雨季,比往年提前了半個月,並且來得異常凶猛。
起初隻是連綿的陰雨,將整個工地變成了一片泥濘的沼澤。
挖掘工作被迫停止,工人們隻能待在營地裡,修補工具,編織藤筐,煩躁地等待著天空放晴。
但天空,似乎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。
陰雨很快變成了瓢潑大雨,日夜不休。
營地裡的地麵被踩成了爛泥塘,空氣中彌漫著潮濕、黴變和泥土混合的古怪氣味。
低窪處的帳篷被淹,渠壁出現了小規模的垮塌。
更糟糕的是,疾病的陰影,開始在擁擠而潮濕的營地裡悄然蔓延。
第三區段的營地裡,李山正皺著眉,看著一個躺在草席上,臉色通紅的年輕工人。
“山哥,石頭這小子,好像不對勁。”一個老工人憂心忡忡地說道。
李山伸手摸了摸這個名叫“石頭”的年輕人的額頭,滾燙的溫度讓他心中一驚。
石頭嘴唇乾裂,雙眼緊閉,身體在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。
“去找醫師!”李山立刻下令。
醫師很快趕來,他給石頭喂了一些退燒的草藥,又用濕布給他降溫。
但到了晚上,石頭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,反而急劇惡化。
他開始上吐下瀉,排泄物如同米湯一般,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。
那個白天還能扛著上百斤土方健步如飛的小夥子,短短一個晚上就變得形銷骨立,奄奄一息。
第二天清晨,當李山再次走進石頭的帳篷時,石頭已經停止了呼吸。
死亡來得如此突然,如此詭異。
一股寒意,瞬間籠罩了整個第三區段的營地。
這不是簡單的風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