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長子何山和女兒何月推開門時。
何維沒有回頭,他隻是靜靜地抱著阿雅,抱著那具正在一點點失去溫度的身體。
他們的父親,那個在他們心中如山嶽般偉岸的男人,此刻正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石雕。
沉默地、固執地,守護著母親那早已冰冷的遺體。
“娘……”
何月看到這一幕,再也抑製不住,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哭喊,撲倒在床邊,淚如雨下。
何山也紅了眼眶,他走到父親身邊,聲音顫抖:“爹,娘她……走了。”
何維的目光,緩緩地、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般,從阿雅那張安詳的臉上移開。
他抬起頭,看著自己那一雙已經長大成人、此刻正悲痛萬分的兒女。
他的眼中沒有淚水,隻有一種被徹底掏空了的平靜。
“我知道。”
他的聲音,沙啞,平直,不帶任何情感的起伏,就像在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。
他小心翼翼地,將阿雅的身體平放在床上,為她整理好略顯淩亂的鬢角白發,蓋好被子,仿佛她隻是睡著了。
然後,他站起身。
“傳我的命令,”他對著何山,用一種近乎機械的、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,“以銅都聯盟創始者之妻‘國母’之名,為阿雅舉行國葬。”
“所有城市,降半旗致哀七日。”
“敲響創始者大廳的‘警世鐘’,九九八十一響,告慰她的靈魂。”
“將她葬入公民陵墓。”
他的每一道命令,都清晰、理智,如同在規劃一場最精密的工程。
但正是這份極致的理智,讓何山和何月感到了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意。
父親他,沒有哭。
他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一個正常人失去摯愛時,應有的悲傷。
似乎他隻是在執行一項任務,一項似乎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的、關於“告彆”的任務。
……
阿雅的葬禮,成了銅都聯盟建立以來,最盛大,也最悲傷的一場儀式。
消息傳遍了聯盟的五大城市。
還在上海港主持工作的林沐、木青,以及所有的公民,立刻登上了最快的船,星夜兼程,趕赴銅都城吊唁。
整個銅都城,都陷入了一片肅穆的哀悼之中。
家家戶戶的門口,都自發地懸掛上了白色的亞麻布。
那一天,當創始者大廳頂層,那口隻在聯盟麵臨最重大事件時才會敲響的巨大青銅警世鐘,發出了它第一聲沉悶而悠長的轟鳴時,整座城市都安靜了下來。
“當——”
鐘聲穿透雲霄,回蕩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。
無數的民眾,自發地從家中走出,彙聚到“維雅大道”的兩旁。
他們沉默地、靜靜地等待著,等待著為這位他們心中仁慈、善良的“國母”,送上最後一程。
送葬的隊伍,從何家的大宅,緩緩行出。
走在最前方的是何維。
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、沒有任何紋飾的麻布長袍,身形依舊挺拔,麵容平靜得如同結了冰的湖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