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穀中，血腥的氣味越發濃重。
李虎呆呆地看著何維，看著他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冷峻的麵龐。
心中的劫後餘生之喜，迅速被一股更深痛苦和內疚所取代。
他又失敗了。
之前他擔任農墾隊長，卻他的疏忽和急功近利，害死了“猴子”。
而這一次，他自認為已經足夠謹慎，嚴格遵守了所有的鐵律，卻依然害死了阿毛和其他兩位弟兄。
整整三條人命。
這個數字，像一座無形的大山，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。
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他垂下頭，不敢再看何維的眼睛，如同一個等待審判的罪人。
他悲哀地認為，何維大人一定會再次懲罰他，甚至會徹底收回對他的信任，將他從隊長的位置上撤下來。
然而，何維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責罵他。
何維的目光掃過地上那三具冰冷的屍體，又看了看李虎和其他幾名幸存者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，沉默了片刻。
這時，陳啟率領的二十名男性成員舉著火把，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現場。
他們被眼前慘烈的景象驚呆了。
“快把傷員都抬回去，交給木青總督醫治。”
“把犧牲的弟兄們的屍體，也帶回去，讓他們體麵地入土為安。”
“陳啟，你帶人處理這些雲豹的屍體。它們的皮毛、利齒和骨骼，都是寶貴的財富。”
下達完命令後，何維走到垂頭不語的李虎麵前，拍了拍他滿是血汙的肩膀。
“先回去治傷。”
……
第二天清晨，曙光營地的中心廣場上，氣氛肅穆而凝重。
三具用乾淨的亞麻布包裹的屍體，靜靜地停放在廣場中央。
所有的開拓者都聚集於此，為他們在新世界犧牲的同伴，舉行一場簡單的葬禮。
許多人的眼中，都帶著悲傷，以及一絲對這片雨林更深的敬畏與恐懼。
李虎纏著厚厚的繃帶，跪在三具屍體前。
他雙拳緊握，身體因為極度的自責而微微顫抖。
他覺得自己無顏麵對所有人，無顏麵對那三位弟兄的家人。
葬禮結束後，何維並沒有讓眾人散去。
他走上演講台，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悲傷的麵孔。
所有人都以為，接下來，將會是何維大人對捕魚隊隊長李虎的公開審判和懲罰。
然而，何維開口的第一句話，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“昨天，在溪穀裡，發生了一場血戰。”
他的聲音很平靜，像是在講述一個動人的故事。
“我們的捕魚隊，遭遇了五頭巽他雲豹的伏擊。”
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。
巽他雲豹！那是何等恐怖的猛獸。
捕魚隊竟然同時遇到了五頭。
“戰鬥很慘烈。我們失去了三位勇敢的弟兄。”何維的聲音低沉了下去，“但我要告訴你們，昨天活下來的每一個人，都是英雄。”
何維的目看向跪在地上的李虎身上。
“快腿！”何維喊道。
那個昨天逃出來報信的年輕人，從人群中走了出來。
“告訴大家，昨天在溪穀裡，究竟發生了什麼。”
快腿用一種帶著顫音，將昨天那場絕望的遭遇戰，原原本本地講述了出來。
他講了阿毛的死，是雲豹毫無征兆的、來自樹頂的偷襲，完全無法防範。
他講了在遭遇圍攻的絕境中，是李虎第一個克服了恐懼，怒吼著讓所有人結陣自保。
他講了李虎快速製定了佯攻的計劃，帶著其他人，用血肉之軀，為他創造出了那唯一一個逃出來求援的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