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穴內,光線昏暗。
火把燃燒時發出的“劈啪”聲,在死寂的洞穴裡顯得格外清晰。
每一次炸響,都仿佛在叩問著岩壁上那些無聲的恐懼。
空氣中,那股混合著血腥、腐敗和長久未曾通風的腥臊氣味,愈發濃重。
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那片粗糙的岩壁上。
“老師,這是血。”木青的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她用一根細長的樹枝,小心翼翼地從壁畫上刮下了一點點暗紅色的粉末,湊到鼻尖下輕輕一嗅。
“應該是某種大型野獸的血,混合了研磨後的紅色礦石粉。血作為黏合劑,礦石粉用來增色。看這乾涸的程度,這幅畫,應該是在他們離開前不久才畫上去的。”
她冷靜的分析,卻讓這幅畫的內容顯得更加驚心動魄。
那不成比例的巨大蛇形生物,那四散奔逃、不成形狀的火柴人,那被血盆大口吞噬的絕望……
這不是一幅記錄曆史的壁畫,更像是一場獻給恐懼的倉促祭祀,或是一聲留給後來者的淒厲警告。
“一條蛇,能長到這麼大?”李虎皺著眉頭,臉上滿是懷疑。
他從未見過能生吞活人的巨蛇,更遑論畫上這般如同小山般的怪物。
“藝術源於生活。”陳啟在一旁沉吟道,“也許,襲擊他們的隻是一條體型稍大的網紋蟒,但在他們極度的恐懼之下,就被想象成了這樣的怪物。”
眾說紛紜。
但無論真相如何,有一點可以肯定:這個部落,正活在一種巨大的、持續的恐懼之中。
他們將這種恐懼神化,刻在了他們賴以為生的洞穴最深處。
何維沒有參與討論,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幅壁畫,眼神深邃。
仿佛能穿透岩石,看到當初那個蜷縮在火光中,用顫抖的手,蘸著獸血,一筆一畫記錄下族人夢魘的原始人。
這是一種最原始的、對未知的敬畏。
突然,何維的身體微微一僵。
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變化,幾乎無人察覺。
就像一頭正在假寐的猛虎,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絲風吹草動,全身的肌肉都在皮毛之下,瞬間進入了蓄勢待發的狀態。
不是聲音。
也不是氣味。
而是一種感覺。
一種被窺視的感覺。
仿佛在他們走進這個洞穴的瞬間,就有無數雙眼睛,從四麵八方的黑暗中,無聲地將他們鎖定。
洞穴外的蟬鳴,似乎在這一刻,出現了零點幾秒的停滯。
風吹過樹葉的“沙沙”聲,也變得不再那麼自然。
何維的目光緩緩地從壁畫上移開,狀似不經意地掃過洞口那片被陽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光影。
又掠過洞穴深處那些火把光芒無法觸及的、更深沉的黑暗角落。
他什麼也沒看到。
但他知道,有人來了。
不是敵人,至少現在不是。
這些目光裡,沒有殺意,沒有貪婪。
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恐懼,和一絲小心翼翼的好奇。
那些躲在黑暗中的某種人類,此刻就像一群受驚的食草動物。
躲在自認為安全的草叢後,窺探著闖入領地的未知生物。
既害怕,又忍不住想要看清對方的模樣。
“所有人,保持原位,不要亂動。”何維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,“收起你們的手弩,不要做出任何有攻擊性的動作。”
命令來得突兀。
隊員們雖然不明所以,但出於對何維的絕對信任,立刻停止了交談。手中的手弩也垂了下來,搭在了手臂上。
整個探險隊,從一支精銳的戰鬥小隊,變成了一群正在參觀古跡的旅人。
隻有木青和陳啟,從何維那細微的眼神變化中,猜到了什麼。
他們的心,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大人……”陳啟剛要開口。
何維卻抬起一隻手,製止了他。
他緩緩地,一步一步地,朝著洞口走去。
他的步伐很慢,每一步都踩得很實,發出的聲音不大,卻有一種獨特的、安撫人心的韻律。
這是一種姿態。
他在用自己的行動,向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,傳遞一個信息:我沒有敵意。
洞外的陽光,將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。
他走到洞口,停下腳步,解下腰間的水囊,仰頭喝了一口。
然後,他從背後的“竹骨藤網”裡,取出了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、烤得焦黃的鹿肉乾。
他當著所有“看不見的眼睛”,慢條斯理地撕下一條,放進嘴裡咀嚼。
他的動作不快,甚至可以說有些刻意。
他在展示,這些東西是食物,是無毒的。
做完這一切,他又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。
他從懷裡,掏出了一個小小的、由鞣製過的獸皮縫製成的袋子。
袋子不大,隻有巴掌大小,鼓鼓囊囊的。
何維解開袋口的細繩,將袋子傾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