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卡躲在巨大的蕨類植物後麵,心臟跳得像雨季的悶雷。
她不敢呼吸得太用力,生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會驚動林中的鬼神,或是驚動河灘上那些可怕的“天外來客”。
三天了。
自從那個膽子最大的斥候烏木,從洞口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回了那個裝著“白色魔粉”的皮袋子後。
整個尼亞部落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與渴望之中。
那種味道,阿卡永生難忘。
老巫師小心翼翼地將一丁點白色粉末撒在一塊烤熟的蜥蜴肉上,分給部落裡最勇敢的幾個獵人。
阿卡有幸分到了沾著粉末的一小塊肉皮。
當那鹹鮮的味道在舌尖上炸開時,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仿佛被攫取了。那是一種能讓食物活過來的味道,讓她疲憊的四肢重新充滿了力量。
比最甜美的蜂蜜更誘人,比樹頂最大的果子更令人沉醉。
老巫師說,那是天外來客帶來的魔咒,是引誘他們走出黑暗的陷阱。
那些天外來客皮膚太白,工具太亮,絕非善類,他們的出現,會觸怒洞穴裡的“巨神”,招來更大的災禍。
恐懼,深深地刻在每一個尼亞人的骨子裡。
但那白色魔粉帶來的力量和美妙滋味,卻又像一種無法抗拒的毒藥,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們的意誌。
最終,渴望戰勝了恐懼。
在巫師的默許下,阿卡帶著她的孩子塔羅,還有其他膽大的族人,像一群鬼鬼祟祟的影子,再一次悄悄地潛回了河岸邊。
她們幾十個族人,躲在雨林暗處。
窺探著那些天外來客的一舉一動,渴望能再得到一些白色的魔粉。
阿卡看到了一個長得最好看的男人,耀眼奪目,猶如神山上的五彩雲霞。
那個最好看的男人,似乎是所有天外來客的首領,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。
隻見那首領一個金色的鉤子,綁在一根細線上,掛上一些蚯蚓作。
細線的另一端綁在那根長長的竹竿上。
那首領用力將竹竿一甩,將細線和鉤子地甩入河水中。
做完這一切,那首領和跟著他的四個人在岸邊開始說笑。
那天外來客看起來是一種極其放鬆的姿態,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們害怕。
他們的聲音中是“釣魚、不要嚇到”的發音。
阿卡聽不懂是什麼意思。
忽然,阿卡看到天外來客的首領笑了。
他手中的長竹竿猛地向下彎曲,竿梢劇烈地抖動起來。
他抓住竹竿,用力向上一提。
一條足有半米長、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大青魚,被他硬生生地從水中拖拽了出來,在草地上活蹦亂跳。
阿卡驚得目瞪口呆。
緊接著,河裡那些平日裡狡猾無比的大魚,就像被施了咒語一般,被那首領一條接一條地從水中提了起來。
沒有魚叉,沒有追逐,甚至沒有下水。
天外來客的首領隻是坐在岸邊,水中的河神便主動獻上了自己的子民!
這是超越河神的神跡。
天外來客的首領竟然能夠命令河神交出大魚!
躲在林中的尼亞人,無聲地交換著震撼的眼神。
對那些天外來客的恐懼,不知不覺間,被敬畏所取代。
阿卡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她下意識地將身邊隻有七歲的兒子塔羅往自己身後拉了拉,生怕孩子弄出一點聲響,驚擾了這場神靈的奇跡。
就在這時,一股熟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味。
順著風,鑽進了阿卡的鼻腔。
那是混合著腐臭與腥臊的,屬於森林霸主的味道。
是“黑魔神”!
阿卡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。
那是每一個尼亞孩子從記事起,就會在長輩的恐怖故事中聽到的名字。
那是一頭行走在林間的黑色陰影,它的咆哮能震落樹葉,它的利爪能輕易撕開鱷魚的厚皮。
部落裡已經有許多勇敢的獵人,死在在它黑色的魔爪之下。
“吼——!”
一聲充滿了暴戾的咆哮,從他們不遠處的林中炸響。
那頭黑色的龐然大物,從灌木叢中猛地人立而起。
它胸前那彎白色的月牙,像是死神的微笑。
糟了!
阿卡瞬間明白過來,是他們為了看得更清楚,靠得太近了!
是他們身上的氣味,引來了這頭饑餓的黑魔神!
那頭黑魔神顯然也發現了他們,它狂暴地咆哮著,四肢著地,朝著他們藏身的這片灌木叢,發起了衝鋒!
恐懼,如同一張冰冷的大網,瞬間包裹了阿卡和她身邊的族人。
“快跑!”
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,潛藏的尼亞人頓時作鳥獸散,拚儘全力向叢林深處逃竄。
但阿卡懷裡的塔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僵住了,雙腿發軟,跌倒在地。
而那頭黑魔神衝鋒的方向,正對著他們母子!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。
阿卡能清晰地看到黑魔神鼻孔中噴出的白氣,能看到它嘴角滴落的涎水,能聞到它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腥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