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洋城,進入了井然有序的建設熱潮之中。
“勞動換糧法”這條在遷徙途中就已經深入人心的法則,在南洋城得到了徹底的貫徹。
一張張刻著標準工分的木牌,成為了這座城市唯一的硬通貨,精準地量化了每一個人的貢獻與價值。
新加入的尼亞人,與曙光營地的老隊員們,被打散重組,編入一個個工程小組之中。
部落的隔閡,在共同勞動的汗水中被迅速消融。
李虎的治安隊擴編為“城衛軍”,負責維持秩序,驅趕靠近工地的野獸,並且承擔起了最繁重的石料開采和運輸工作。
這些昔日的尼亞人獵手,如今將旺盛的精力,全部投入與山石的角力之中。
陳岩則成了名副其實的總工程師。
他帶領著一支由尼亞人和開拓者組成的“基建大隊”,夜以繼日地奮戰在中央大道的工地上。
測量、放線、挖掘地基、鋪設排汙陶管……
每一道工序,都嚴格按照何維繪製在獸皮圖紙上的標準進行。
木青的後勤團隊同樣忙碌。
她不僅要保障近千人的夥食與醫療。
還要帶領族中的女性,學習如何鞣製獸皮,如何用麻線紡織布料。
為所有人提供更耐磨的衣物。
整個南洋城,像一架被擰緊了發條的巨大精密機器,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運轉起來。
然而,何維卻從喧囂的工地上消失了。
他將具體的執行權,完全下放給了李虎和陳岩等人。
把自己關在遠離人群的獨立工棚中,很少露麵。
這個行為,在很多人看來有些難以理解。
在工程最關鍵的時刻,最高領袖為何脫離一線?
……
何維的工棚內,光線有些昏暗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石粉和獸油混合的奇特氣味。
何維赤著上身,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。
他就像一個石器時代的工匠,用最原始的材料,進行著一項最精細的加工。
在他麵前是一塊質地堅硬的青石板。
石板中央,被鑿出了一個光滑的凹槽。
凹槽裡,盛著半汪清水和一些細膩的白色河沙。
一塊拳頭大小、經過初步切割、呈現出大致圓餅狀的“月光石”原礦,正靜靜地躺在沙水之中。
這塊青石板就是他的研磨台。
何維坐在石板前,手中拿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玄武岩石塊。
他將石塊壓在“月光石”上,深吸一口氣,開始以一種穩定節奏,緩緩地畫著圈,進行著最基礎的“開型”打磨。
“沙……沙……沙……”
玄武岩與月光石,在河沙的充當的研磨劑下,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。
這是一個極其枯燥、極其考驗耐心的過程。
力量不能太大,否則脆弱的晶體會在應力下直接碎裂。
力量也不能太小,否則打磨的效率會低得令人發指。
每一次畫圈的軌跡、速度和壓力,都必須保持大體一致。
隻有這樣,才能在晶體表麵,磨出一個均勻的、符合光學要求的弧麵。
時間,在“沙沙”的摩擦聲中,一點一滴地流逝。
汗水順著他的鼻尖,滴落在那塊凹陷的青石板上,又很快被新的石粉所覆蓋。
李虎曾經來看過一次。
他在門口站了足足一刻鐘,看著何維如同自虐般地重複著那個單調乏味的動作,最終無法理解地搖了搖頭,轉身離開了。
在他看來,何維大人明明可以一刀斬斷巨蛇的頭顱,為何要在這裡,像個老嫗一樣,慢吞吞地磨一塊石頭?
這世上,能真正理解何維在做什麼的人,或許隻有何維自己。
他的雙手,正在與一塊來自一萬年前的水晶對話。
他的靈魂,卻在觸摸著人類文明史上,那些最璀璨的星辰。
從伽利略用一根簡陋的望遠鏡指向月球,到哈勃望遠鏡將人類的視野延伸至百億光年之外的宇宙深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