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們怎麼辦？要去找到他們嗎？”呂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弩。
在他看來，任何未知的部落，都意味著潛在的威脅。
何維搖了搖頭。
“不，”他斷然否定，“我們不是征服者，隻是過客。對於這些雨林的本南人，任何強行的接觸，都是一種侵犯。”
這一次，他不想再扮演“神明”，不想再用降維打擊的方式去征服。
他想作為一名人類文明的觀察者，對這些活著的文明化石進行中立的接觸。
何維讓眾人後退，自己則走到那個冰冷的火塘邊。
他從行囊中，取出了一袋精製海鹽和一把青銅小刀。
他把精製海鹽倒在一片乾淨的芭蕉葉上。
陽光透過林隙，照在那些晶瑩的鹽粒上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對於一個終生生活在雨林深處，從未接觸過海鹽的族群而言。
這片白色的粉末，其誘惑力不亞於黃金。
而那把青銅小刀，造型小巧而精致，沒有匕首那麼具有攻擊性，刀刃卻被打磨得鋒利無比。
它被何維小心地插在火塘邊的泥土裡，刀柄上纏繞的麻繩，在風中微微晃動。
對於一個還主要依靠敲打石片來切割獸皮、處理食物的部落來說，這樣一把鋒利青銅小刀，無異於神器。
做完這一切，何維帶著隊員們，悄無聲息地退入了密林中，隱藏在一處地勢較高的灌木叢後。
“我們就在這裡等。”何維輕聲說道。
等待是漫長的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，林中的光線漸漸黯淡，白晝即將結束。
呂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：“他們真的會回來嗎？”
“會的，”何維篤定地說道，“這裡是他們熟悉的領地，任何一點異常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。他們現在，一定就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，觀察著我們。”
果然，就在夜幕即將籠罩大地的最後一刻。
幾道黑色的、如同猿猴般矯健的身影，從密林的不同方向，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。
他們大約有四五個人，全身赤裸，隻在腰間係著簡單的藤條。
皮膚黝黑，身材精瘦，但每一寸肌肉都充滿了原始的力量。
他們就像是這片森林本身的一部分，移動時悄無聲息，警惕地觀察著那片空地。
確認沒有任何危險後，他們才緩緩地、試探性地圍向了那個火塘。
他們看到了芭蕉葉上那堆雪白的鹽粒，一個膽大的人伸出手指，小心翼翼地蘸了一點鹽粒，放進嘴裡。
下一秒，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。
他的臉上，露出了極度震驚與狂喜的表情，他激動地向同伴們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。
很快，所有人都圍了上來，學著他的樣子，用手指蘸著鹽粒，貪婪地品嘗著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饋贈。
接著，他們又發現了那把插在泥土中的青銅小刀。
為首的那人，猶豫了片刻，伸手將其拔出。
他用手指輕輕劃過鋒利的刀刃，長著厚繭手指瞬間被割開一條口子，血液一滴滴落下。
他渾身一顫，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嘴裡。
看著手上的青銅小刀，眼裡異常興奮。
他隨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藤蔓，用小刀輕輕一割。
過去需要用石片反複磨、砸才能弄斷的堅韌藤蔓，此刻如同豆腐一般，應聲而斷。
“謔！”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他們看著那把在微光中泛著幽暗光澤的小刀，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狂熱。
他們圍在一起，低聲地、激動地討論了許久。
最終，為首那人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。
他示意同伴將芭蕉葉連同上麵的鹽小心翼翼地捧起，自己則將那把青銅小刀珍而重之地彆在腰間的藤條上。
做完這一切，他們沒有在原地多做停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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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個人向著何維他們隱藏的方向，深深地看了一眼，眼神中沒有敵意。
隨後，他們轉身，迅速地消失在了濃密的雨林夜色之中。
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不見，呂宋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“這就結束了？”
“當然結束了。你還要乾什麼？”何維微笑著反問。
這一晚，他們沒有等到任何襲擊。
第二天清晨，當何維帶著隊員們準備拔營離開時，木青發出了一聲驚喜的呼喚。
在他們營地外圍的一棵樹下，靜靜地放著一個用新鮮藤蔓精心編織的籃子。
籃子裡麵，裝滿了各種色彩鮮豔的熱帶水果。
在水果的最上方，還放著一塊巨大的、還在往下滴著新鮮蜜汁的蜂巢。
“本南人給我們留下了禮物。”木青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歎與感動。
何維走上前，拿起一枚紫色的、形狀奇異的果子。
他能想象，那些本南人，是如何在夜色中去采摘他們所認為最珍貴的果實。
如何冒著被蟄的危險去捅下那個巨大的蜂巢，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送到這裡。
這是一種沉默的、跨越了語言的交流。
沒有征服，沒有神跡。
隻有平等、善意與相互尊重。
木青看著何維的側臉，輕聲說道：“我好像有點明白，你說的‘另一種文明’是什麼樣子的了。”
何維轉過頭，看著她那明媚如花的眼眸：“這才隻是開始。走吧，我們還有更遠的路要走。”
隊伍再次出發。
他們選擇了另一個方向，將那片寧靜，留給了雨林中的本南人。
在陳啟新繪製的地圖上，一個區域被他用炭筆特彆標注了出來。
旁邊，他寫下了一行字：
“本南人，贈鹽與刀，獲贈果與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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